白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待她缓过气来,又道:“他写这封书信时,定是又发作了,这纸上才留下了血迹。我怀疑,是府中有人对他下毒。”
“什么?有人要害白礼?”庄明月惊慌的一声大叫完全泄露了她此刻担忧的心情。
白耻点点头,“你想想,之前有你在旁服侍,大哥的病虽不能说完全好了,但平时也与常人无异,可这才不过一年,他就变成这副样子,也不知公山玉瑶是怎么照顾他的,不仅没变好,反而比原来更严重,依我看这其中必有蹊跷。”
“你是指公山玉瑶……不,不会,她爱白礼,又怎会做手脚?”庄明月依然记得当初她肯为了白礼向父亲求情,那感情并不是假的。
“公山玉瑶身边有个贴身婢女,你还记得吗?”
“珊瑚?”庄明月脱口而出,说起来,对于这个婢女,她印象也是深的,公山玉瑶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她,可见心腹程度极高。当初在府里,珊瑚还曾闯进她们住的院落和红棉动过手,只能说有其主必有其奴。
“我曾有几次见她鬼鬼祟祟在栖香院外朝里张望,我盯上她以后,偶然见到她和一个眼生的小厮躲在假山后窃窃私语,还传递了什么东西。”
庄明月自然知道,这栖香院,是白尚书及其妻妾居住的院落,珊瑚身为公山玉瑶的贴身侍婢,不好好待在她身边,却总往离她们的居住院大老远的栖香院跑,肯定有原因,且多半是受了公山玉瑶的指使。
“这和白礼生病有什么关系?”想要公山玉瑶安分地待在白府是不现实的,但她至少对白府的人还是好的,也该不会伤害白尚书才是。
“这么天真真不像你,明月,我已经说过了,人的贪念是无止境的,就算当初的公山玉瑶一心在大哥身上,但一年后的现在,恐怕也不那么单纯了,宰相那么老奸巨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公山家做出让步?”
“你是说,他们还是存着扳倒白尚书的念头?”
白耻点头,“不错,而且恐怕已经等不及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大哥的病倒只是个开始,我有预感,他们不多久就会有下一步行动,如今白府也已不如从前,身边能信得过的人没有几个,此时你不回去,就是想冷眼见大哥死了。”
庄明月一惊,看他的神色却不像假装,信得过的人没几个?这怎么可能呢?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白耻接着道:“内宅的事母亲自持斋以来就不再过问,父亲嘴上不说,却是默认了让公山玉瑶去管了家,这一年多来,府里的下人遣的遣,换的换,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些,二哥三哥受不住分了家出去,对此大哥一概不过问,我向父亲提了提,他却也不在意。”
“这实在不符规矩,怎么能由得她去?那些家生子服侍了白家的几辈人,岂能说换就换的?”庄明月有些生气,想当初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学透这管家的活计,没成想到了公山玉瑶那里,白尚书就由着她乱来。看来白府已被她搅得乌烟瘴气了,只是她一向认为是个精明人的白尚书,怎会在这事上做出这样的让步?
“明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说跟你无关吗?如今的尚书府,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了,可以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暗中掌握了,之前我并不确定,但已可以肯定那些人中定有他们安插的眼线,这次我来找你之事,只有大哥知晓,却一并引来了杀手,除了他们派来又还会有谁?”白耻心思一转道:“只不过,有一事我不明白,他们想要对付我们白家,这不奇怪,可却为何还要派人来追杀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确实听到他们的谈话,可我并没有证据,是有关于崇商国之事,想要弄清楚也绝对不易。”
“你这样一说,我倒记起来了,在我离京之前,崇商国派来了使者与我大琉国谈和,不过算时辰,也该离开了。”白耻想了想道:“你听到的谈话肯定对他们来说事关重大,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杀你,若真是这样,你就更不能独自留下了,杀手肯定不止这几人,待他们下次发难,我们便可以利用机会,从其口中逼问出些证据来。”
“如此说来,我还非回去不可了?”庄明月摇头苦笑。
她一向忠于自己的内心,也不得不承认,她放不下白礼,也放不下白府,毕竟曾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对此见死不救,她被白耻带来的认知搅得心烦意乱,但另一边又担心离儿若是回到了那样危险的地方,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之前你的担心也没必要了,大哥他经历了这么多,早已知道公山玉瑶嫁来的本意,对她也有所提防,如此才更觉得亏欠于你。”白耻突然伸手覆住她的手背,眼里满是企望,“跟我回去吧,大哥他需要你。”
听到这里,庄明月更加动容,似乎也没其他借口了。她抽出了手,眼神仍然颇为犹豫,“我担心离儿……他若回去了,定然被公山玉瑶所不容。”
“那又如何?离儿是大哥的儿子,长房的嫡长子,她再神通广大,想要伤离儿那是不可能的,这个你大可放心。何况,还有我们在,又怎会让离儿有危险?”
“临溪镇里,有我的恩人……”庄明月脑子有些乱,先前的坚持已经所剩无几,但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想当初,她也是铁了心离开,并且发誓不再回头的,若这样就违背誓言,会不会遭到报应?
白耻静静看着她,突然低下头叹了口气,“那好,我懂了。”而后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庄明月没来得及拦阻,就见门“砰”地阖上了,顿时愣在原地,心脏跳的激烈。他懂什么了?她还没说完话,他就着急走什么!
目前的形势她已经完全清楚了,白礼危在旦夕,白家分崩离析,整个朝廷恐怕都处于水深火热中,到了这个时候,她若还紧咬着那惊天的秘密,妄想躲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就简直太不知趣了。
她努力劝自己,她决定回去不是因为白礼,只是不想看到大琉国的人民陷入无尽的灾难中,医者父母心,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而给她的职业道德抹黑,是的,只是因为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