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春时，家里便传来消息，清泠郡主嫁入府中了。绿兮虽是无缘一见，却也知道，清泠此刻应该是灵动活泼的。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玉郎和清泠都是有福气的。”绿兮道。如儿正打着络子，“是了，二爷文采武功，清泠郡主活泼温柔，自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绿兮搡了如儿一句，“那你也活泼温柔，你又想和谁天生一对？”如儿耸耸肩，眼里划过落寞，“原想是卢少爷，现在却是没有人了。”绿兮惊觉失言，但也只是一笑，“这世事如此，你又何必执念？”如儿笑意极浅，不再说话。
到了太后这里整日做的，不过就是陪着太后闲谈，诵经礼佛一类的。绿兮整日百无聊赖，整理佛经亦是不能静下心来。心中被凡尘所累，自然不得清净。皇上偶尔会派刘顺送来些东西，左不过是茶叶绸缎一类的。
到了四月，天气依旧有几分凉意，太后又是病了。绿兮不得在太后身边伺候，整日的窝在屋子里。
四月初七，刘顺来传口谕请绿兮到御花园。绿兮不好推辞，就跟着去了。皇上是在御花园侧面湖上的小舟中的，绿兮瞧着，也觉得有几分雅意。上了小舟，皇上道一句，“好久不见了。”绿兮福了福，“是了，皇上清减了许多。”皇上含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给你的。”绿兮退了一步，“皇上，奴婢实在是不敢。”皇上拉过绿兮的手，将盒子放在她手中，“朕且祝芳辰。”绿兮倒是三分动容，“皇上怎么知道今日是奴婢生辰？”皇上耸耸肩，示意绿兮将盒子打开。
打开盒子，正见一个白玉簪子，那簪子通体洁白，簪头是一朵极小的莲花，绿兮双手皓白如玉，握着那簪子更显得簪子似透明一般。皇上拿起簪子，插在绿兮鬓间，“你肤白胜雪，称的更是好看。”绿兮面色一红，“皇上有心了。”皇上拉着绿兮坐下，“今日是你生日，你想做什么，朕都答应你。”绿兮反握住皇上的手，“我要你一生如此待我，你答不答应。”说完才觉得失言，皇上也是三分动情，绿兮慌忙抽出手，站起身来，“倒是我矫情，皇上待我极好，我是知道的。”绿兮低着头，忽然就垂了泪，“从来没有人待我这样好。前一阵子，我不见你，心里是难过的。但是，但是，我是怕，怕你往后待我不好。我得到的太少了，更怕失去。”皇上看着绿兮，“朕也在想，朕是天子，什么都拥有了，可为什么你会那么怕。那时朕才明白，那些平常男子能做的承诺，朕一个也做不了。朕如今能说的，也只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绿兮只是不说话，皇帝声音极为平静，“朕不愿意逼你，认识你其实就已经很好了，剩下的，缘分如此。”绿兮笑了笑，也就罢了。
次日，绿兮在太后身边服侍，太后仔细看着绿兮，“哀家看你知书达理，模样又好，真是难能可贵。”绿兮研着墨，“太后谬赞，要说模样俊俏，瑶音贵妃才是，奴婢不过是读过几本书罢了。”太后听了瑶音贵妃，倒是不屑，“瑶音？她也便是只剩下一个模样了。”绿兮不敢应声，太后接着说道，“皇上尚在潜邸的时候，现在的靖王爷，也就是当时的一个将军，瑶音贵妃是他家里清泠远房表姐还是表妹的，总之是几百年不联络的，也是当时皇上拉拢靖王爷，也就把瑶音收了房了，后来，嫡福晋还有两个侧福晋都故去了，待到皇上登基，也不过剩下这么一个，故而封了贵妃。”绿兮点头，“瑶音贵妃倒是福泽深厚。那一****是见到瑶音贵妃了，还有贤妃和敏贵人。”太后摇头，“敏贵人最是愚拙，宫里的聪明人倒是少，贤妃许是算一个，剩下的，哀家也懒得记住，蔚嫔算一个了，剩下的真真是记不得。”绿兮道，“奴婢倒是没见过蔚嫔娘娘。”太后含笑，“不见过不要紧，她们怎么也不及你受皇帝青睐。”绿兮慌忙跪下，“太后玩笑。”太后并非恼怒，“你那鬓间的簪子想来是皇上送的。那一年漠北进贡，不过给了这样一个簪子，皇上倒是不豫，只听那使节说这簪子是什么和田玉造的，仅此一个，价值连城。”绿兮倒吸了一口气，“奴婢与皇上不过点头之交，皇上听说了奴婢的生辰，竟没想到送了这样的东西。”太后拉起绿兮，“哀家并不介意，皇上身边总要有个可心的人，更何况，哀家也看重你。”绿兮暗自叹了口气，“太后抬举。”
之后，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到了五月，是太后的寿辰，说也巧，太后和皇上生辰隔了不到五日，自来便是一齐操办了。**中的事情一切是由瑶音贵妃负责的，此时寿宴，瑶音也命了绿兮帮衬准备。绿兮一准备起来才发觉辛苦，才知晓这宫里和府上不一样，从各式菜品甚至到装裱花样都要一一准备，一番辛苦下来，绿兮竟也忙得不可开交。
瑶音贵妃住的是瑶仙宫，瑶仙宫离太后住的明慈宫大抵是半个时辰的路，每日绿兮往返其间，苦不堪言。瑶音贵妃对待宴请一类的事情最是上心，朝令夕改也是常有的事情，绿兮拟定食谱竟是弄了十多次。之后又是盘点各宫寿礼，又是好一番折腾。
直到太后和皇上寿宴之前，定了是家宴，只邀请近臣女眷，绿兮帮衬宴请事宜倒也是有好处的，清泠郡主倒是被安排了进来。寿宴头一晚，绿兮被召到瑶仙宫，时日已晚，绿兮强打着精神，“娘娘，事情大抵安排好了，还有什么吩咐？”瑶音贵妃早就卸了妆摘了环佩，更显得清瘦动人，“本宫叫你来，再打点一边明儿的事情，不可出一丝错漏。”绿兮心生厌烦，“凡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娘娘早些休息才是，绿兮明日也是要赴宴的。”瑶音贵妃咳了咳，“这有几个时辰也就弄完了，你便在这打点，本宫怕凉，进去了，若有什么事情叫本宫就是了。”绿兮握着手，“是。”
这一打点不要紧，再抬头，就已是三更天了。绿兮亦是明白，整个流程已经安排妥当，不过是瑶音贵妃想要玩弄自己罢了。这事情也不过忍气吞声就过了，这较量，哪里就要非分得出子丑寅卯呢。
回了太后那里，天已经是快亮了，绿兮一夜不曾合眼，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回到住处，又想起不曾为皇上准备寿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随手只是写了副字，也不过就含糊过了。而后歇了不足半个时辰，又是梳洗打扮入宴。如儿拿了胭脂进来，“小姐的胭脂用完了，我今儿刚去取的。”绿兮嗯了一声，“我此刻就是困倦，今儿又是一天的事情。”正说着，清泠郡主推门进来，“家姐？”绿兮看见清泠，一下子就清醒了，心里溢满了欢喜，“清泠？你怎么来了？”清泠郡主一笑，如儿施了一礼，清泠赶忙扶起，“如儿姐姐仿佛是清瘦了。”如儿道一句，“奴婢哪里称的起郡主一句姐姐，奴婢去给您二位准备茶水。”如儿告退，绿兮拉着清泠的手，“如今和玉郎相处怎样，他这人最是粗心了。”清泠道，“前几日倒是吵了一次，不过也没什么，我和玉郎尚不懂婚姻之道，家姐不必担心的，先下已经好许多了。玉郎有好些话想和家姐讲，走之前絮絮叨叨嘱咐我好些呢。说什么家姐身子不好，自然要万事以身体为先，再者就是宫中不比家里，但若是受了欺负需得告诉我们，一个是将军，一个是王爷的女儿，纵使是太后欺负家姐，咱们也得讨个说法。”绿兮听得不停地笑，“玉郎尽是担心这些，说的倒像是不懂事似的，你回去叫他放心，我这一切都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宫了。”清泠面色一滞，“家姐和皇上？”绿兮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今日你来，咱们不提这件事。”清泠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前几****去了家姐房里，看金银细软只拿了一些，怕是不够的，就带了些来，家姐倒别怪我世故俗气。”绿兮无奈的笑笑，“瞧瞧你们俩，倒也是，成了家倒是成了大人。你倒是我的姐姐了。”清泠笑的温柔，“家姐当初在宫中回护我，在沈府照料道沛，幸得家姐成全的。”绿兮点头，笑意直达心底。
聊了好一阵子，清泠才离开。之后晌午时分就开了宴席，因着有皇上在，各家女眷是不能入正席的，宴席在星晖殿，人虽不多，但是规矩却是繁多。绿兮此刻才正经见了宫中的妃子，还有几位皇上的兄弟。绿兮只是低头用膳，只听着旁人挨个儿贺寿，瑶音贵妃举了酒，“皇上生辰，愿四海升平国运昌盛。”皇上微微一笑，“爱妃有心了。”贤妃温柔道，“自然也要祝皇上，龙体万安。”皇上又饮尽一杯，道，“今儿你们正是来劝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