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宴饮时间倒是不短，皇上站起身来，“朕酒气上头，出去走走，你们且说着话，朕一会儿便回来。”敏贵人站起来，“皇上，臣妾陪您。”皇上摆手，“不必。”说着，便是走了出去。
绿兮看了看身边自己写的那副字，握在手中，竟觉得心一直要跳了出来。瑶音贵妃和旁人正说着话，绿兮看了看如儿，如儿点点头，绿兮便从旁门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正看见皇上，倒是给绿兮吓了一跳。“皇上。”绿兮叫了一句，而后福了福。皇上含笑，“朕是来要贺礼的。”绿兮递过那幅字，“实在是没时间准备的，只有一幅字。”皇上笑着接过来，“写的什么？”绿兮只是摇头，“不能看的。”皇上侧过身子，展开那幅字，看完不由得笑出声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朕到底只是喜欢这一句。”绿兮心下早就明白，不由得脸红，“那诗中写的郎君千岁，皇上叫我怎么改，难不成改成皇上万岁。”皇上握着绿兮的手，“是了。”绿兮低着头，“好。”皇上道，“朕，明日就下旨如何，你想要什么位分？”绿兮脸红的转过身，“我可没说答应。”皇上耸耸肩，故作云淡风轻，“是了是了，绿兮姑娘没答应，朕自作多情了。今儿瑶音贵妃着实清丽可人，贤妃一如平时温柔动人……”绿兮咬着唇，“皇上，你再闹，我就恼了。”皇上笑了笑，点了点绿兮的鼻尖，“明日朕就下旨，朕的瑾妃娘娘。”绿兮后退一步，“皇上，一步便是妃位，想来逾越了。”皇上握着绿兮的手，“朕不想你受委屈，**中人表面和气，内里却是那般。”绿兮含笑，“那我更是不怕的。”皇上握住绿兮的手，“你且放心。”绿兮道，“想来瑶音贵妃若是知道，必定是大怒的。”皇上道，“你愿意和朕在一块儿，朕便无法顾及旁人了。”正说着，刘顺匆忙过来，“皇上，瑶音贵妃的腿摔断了。”皇上心下一紧，绿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怎么回事？”
刘顺道，“贵妃娘娘许是喝多了些，说是要出门找皇上，身旁的柳絮陪着出去了，娘娘又让柳絮回去取披风，身边没了人，竟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摔断了腿。”皇上看着绿兮，绿兮咬着唇，“我是不急的，皇上去看看瑶音贵妃才是。”皇上看了眼刘顺，“去瑶仙宫。”
绿兮空留在风里，心下是懂得的，但是总也是觉得前面的路，太过艰险。
她绝不相信这不过是巧合，但才明白，尚未到他身边她就已经明白，未来的路，有多艰险。
而这一路上，终究只剩下她一个人。
绿兮从不是爱伤感的人，到底也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太过矫情了，或许见了这宫中的人，见了这手中有着生杀大权的人，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羡慕了起来，再或者，是皇帝给她的承诺太过美好，她愿意相信，也愿意接受了。这世间的好与不好，有一个人说过愿意替你扛，愿意替你苦，你还要什么呢。
大抵就是温柔的接受了。
回了住处，绿兮觉得睡不着，如儿一向敏锐，“想来是小姐答应皇上了。”绿兮看着眼前这个玲珑剔透的姑娘，忽然觉得有点害怕，只是点了点头，如儿笑了笑，“恭喜小姐了。”绿兮冷笑了一下，“是么？皇上明日本来是要封我的，今天瑶音贵妃的腿就断了，怕是这件事又要延期，按这样看，这日子，便是从现在就开始了。”如儿握着拳，心里也是有几分胆怯，“小姐是说，瑶音贵妃早就知道了消息。”绿兮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如儿第一次看见这样无措的绿兮，“小姐，凡事谨慎就是了。”绿兮只觉得少有的悲凉，最终不过是叹了口气。
站起身来，拿出妆奁里的那支簪子，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握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绿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自己这样的青春年少，这样的明媚动人。“我小时候，看着娘被人欺负，觉得这世间的男人都坏，坏到骨头里，可我娘告诉我，我会遇到一个，愿意拿命珍惜我的人。”绿兮放下那只簪子，“可现在我知道了，我遇不到了。”如儿扶着绿兮的肩膀，“小姐别想太多了。”绿兮褪下那个白玉镯子，“是我想太多么，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期待呢，我纵使从小经历的与旁人不一样，可我也是人。”如儿松开手，出神的一句，“小姐，何德何能呢。小姐纵使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哪里就一定能遇到良人呢。”绿兮一笑，“到底是你实在，这话说得着实对，哪里有人那样的好福气，就一定能遇见一个以命相酬的心上人，罢了罢了。”
正说着，李嬷嬷敲门进来，“姑娘想来是知道瑶音贵妃摔了腿了。”绿兮点点头，“是了。”李嬷嬷道，“瑶音贵妃本该是请着各宫娘娘侍疾的，怎料今儿几位娘娘都是喝了些酒的，便想请绿兮姑娘去。”绿兮笑的平静，“怎么瑶音贵妃今儿是没有侍女了？柳絮去取披风还没回？”李嬷嬷作难，“实在是宫中规矩。”绿兮叹了口气，“罢了，我这就去。”李嬷嬷转身退下，绿兮冷声道，“昨儿晚上我就是一夜没合眼，今儿又这样，到底是我好欺负。”说着看着如儿，“你且去找刘顺，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皇上，我倒是看看皇上管是不管。”如儿道，“小姐这不是让皇上难做么？”绿兮勾勾嘴角，“我如今没进宫，只不过是在皇太后身边伺候，瑶音贵妃便是敢给我下马威了，我自然得让她见识我的厉害，我不教她，她就是不懂，不懂什么叫做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如儿道，“那小姐若是有一日变成旧人呢？”说完才发觉失言，绿兮也是不在乎，“瑶音贵妃不过是因着年深日久成了贵妃，我若成了旧人，那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才是了。”如儿微微一笑，“是了，皇上待小姐是有心的。”
罢了，绿兮前往瑶仙宫。瑶仙宫里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瑶音贵妃的腿上绑了绷带，斜倚在贵妃榻上。绿兮福了福，一旁的柳絮道，“好不懂规矩，见了贵妃娘娘不行大礼！”绿兮微微一笑，“你就是柳絮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并非奴婢。再有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叫贵妃娘娘受了伤！”柳絮气的面色通红，瑶音贵妃笑了笑，“绿兮姑娘别恼，我这丫头不会说话的，今儿叫你来劳烦你了。”绿兮低头，“不碍事的。”瑶音贵妃打个哈欠，“我这腿上疼得紧，你不是帮太后抄录佛经么，不妨给本宫诵读几段。”绿兮强忍着不耐烦，“这样怕是对佛祖大不敬的。”一句话说完，绿兮才发觉中了圈套，瑶音贵妃扶了扶鬓角，“那就跪下读，这样便是尊敬了。”绿兮一时到底是无言，缓缓跪下，“二仪有像，显覆载以含生，四时无形，潜寒暑以化物。是以窥天监地，庸愚皆识其端，明阴洞阳……”瑶音贵妃有几分困倦，“本宫到底是读书少，听着这些之乎者也就是困了，你也甭诵读了，给本宫抄录几遍去。”
绿兮刚要发怒，听着一声，“皇上驾到——”
皇上走进瑶仙宫，看见绿兮跪在地上，绿兮道，“皇上万福。”皇上伸手扶起绿兮，绿兮扶着额头，皇上关切道，“怎么了？”绿兮道，“没事，只是夜深了，几分倦了。”皇上看着瑶音，“云黛可好些了？”瑶音摇头，“自然是疼痛难忍。“皇上嗯了一声，”那你早些休息。“说完，转身要走，“刘顺，送沈姑娘回去。”说完顿了顿，“云黛，朕叫沈小姐入宫，是来服侍太后的，自是和奴婢不同，你若是这样使唤她，怕是道沛将军不愿意了，这罪过，谁来担待？”瑶音贵妃不知说些什么，倒是绿兮道，“并没什么的，奴婢也是愿意服侍娘娘的，只是今日实在是晚了。”瑶音贵妃挥挥手，“倒是本宫想的少了。”皇上嗯了一声，“那，朕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朕来看你。”
而后，皇上和绿兮一同出了门。
走了一阵子，皇上道，“刘顺，你带着侍卫先回去。”刘顺不放心，但是瞧着绿兮点点头，便也就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绿兮一笑，“我原是想说春游重载，倒是煞风景，没想到皇上就让旁人走了。”皇上拉着绿兮的手，“到底是委屈了你。”绿兮摇头，“哪里的话，不过是皇上再等等。”皇上叹气，“今儿你叫人来，说了整件事情，朕倒是觉得对你保护不周。”绿兮嗤的一笑，“皇上便是奴婢的侍卫了。”皇上捏了捏绿兮的面颊，“不准再自称奴婢了。”绿兮凑到皇上耳边，“我在皇上面前自然是奴婢，那在你顾墨面前，又是什么？”皇上轻声咳了一下，“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你说你是什么？”绿兮仍旧是一笑，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