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承帝笑了起来，“你这又是何苦，顾涯的性命你是救不回的……但念在你以奇法破阵的面上，朕确实可以帮你做些你做不到的事情。”
“不必。”叶辛未淡淡道，“我只求让顾涯与我成婚。”
屋外雨水如注，屋内嘉承帝默然，他看着眼前神情带着些许寒意的叶辛未，一时间心潮起伏。
一旁宫人轻声道，“莫不是，叶姑娘与那顾涯，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叶辛未稍一停顿，随即低头道，“是。”
“所以此番你来，是想求圣上赦免你的情郎？”宫人面露诧异之色，他话音刚落，便看见叶辛未点了点头，“哎~皇上，今天这事儿可以写进戏文里了！”
“考虑清楚啊，叶辛未。”嘉承帝抚须而笑，“他毕竟是个将死之人，嫁了他，便是一生的活寡。”
“不是嫁，是纳。”叶辛未纠正道，她俯身而拜，低声道，“求圣上下旨赐婚，让顾涯入赘我叶氏！”
“你想清楚了，”嘉承帝缓缓道，“顾涯犯得是死罪，你纳了他，以后也免不得要受牵连。”
或发配边疆，或入教坊司为妓……这些，叶辛未心里都知道，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嘉承帝一眼，然后低声答道，“辛未甘之如饴。”
“顾涯……原是明天问斩，是不是？”嘉承帝向一旁宫人确认道，见那宫人点头，嘉承帝又道，“好，那么不用等明日了，今晚就把婚事办了吧。”
叶辛未微怔，抬头向嘉承帝看去，眼神之中似有哀求，“一天……都不能推迟吗？”
“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怎能朝令夕改。”嘉靖道，“明日午时，顾涯行刑的时间不会变。”
“……好。”叶辛未点头，然后躬身再拜，“谢主隆恩。”
见她没有半分怨言，嘉承帝心中也有惊叹，但他乐得将他人的命运置于掌中，这风云翻覆只凭自己一句话便可定夺，天下何人能有辩驳？
“叶辛未，朕问你，你要顾涯入赘，是你一早就有的主意么？”
“……是。”
“那你今日为何一身孝服前来？”
叶辛未的心猛然收紧，她沉默良久，才轻声道，“这一身白衣，是为……我的家人们穿的……”
“呵呵，”嘉承帝笑道，“顾涯青年才俊，得女爱慕也不是奇事，去吧，朕把崇文门附近的一处宅邸赏与你，陈宏，你现在就派人去布置，一个时辰之内把阳儿的那处别院布置成新房。”
“是，奴婢领旨。”那叫陈宏的宫人点头，转身便领着叶辛未要出门，叶辛未站起身，刚要迈步走，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止了步子，回头对嘉承帝一笑。
“皇上……可觉得我有些眼熟么？”
明灭的烛光里，嘉承帝微微凝神看向叶辛未的脸，未等他开口，叶辛未便笑着低下头去，然后摇头叹道，“民女告退。”
出宫路上，陈宏对叶辛未更加温和，在他眼中，叶辛未无疑是一个痴情的女子，也是一个命运可能会有些悲惨的傻姑娘。他问了辛未很多问题，关于新房的布置，关于她在京中可有亲眷，叶辛未一一答了，有的说了真话，有的说了假话，末了，她如同不经意地问道，“公公在皇上身边呆了多少年？”
“大概是嘉承十三年冬吧，那年宫中大火，烧死了很多人，皇上身边的人都空啦，这才轮到我来。”
“我听说那年宫中换了很多人。”
“叶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这个？这是真的，那年死了一些，事后追查的时候几乎把整个**的太监都给追究了。”
叶辛未一笑，“怪不得。”
出了宫门，陈宏与叶辛未分开，四个锦衣卫与叶辛未一道骑马向崇文门而去，陈宏则去安排新房的事宜，这一路马蹄铮铮，夜风吹得叶辛未眼睛有些疼，她的马在四个锦衣卫的中间，保持着与他们一致的速度。
当她赶到崇文门的时候，城门的人已经接了消息，在给顾涯拆铁链。叶辛未下了马，缓缓走到顾涯的身前，在失去铁链支持的瞬间，顾涯的身体瘫软下来，被叶辛未紧紧接在怀中。
被抱紧的顾涯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怔怔地靠在叶辛未的肩上，“辛……辛未？”
叶辛未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二人如同一对患难佳偶，在雨中紧紧相拥。
“别说话。”叶辛未在顾涯的耳边低语，“是不是不能骑马了？”
顾涯的声音几乎不能更沙哑，他虚弱地转头看向辛未，“要去哪——”
话未说完，叶辛未轻点脚尖，在所有人的面前吻了他。
这一刻，几乎天旋地转，顾涯愈加觉得眼前的一切来得不真实，来自辛未的味道瞬间充盈他的鼻息，他能感受到那两片唇瓣的柔软，辛未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充满了柔情的笑意，顾涯一时间忘了躲开，而反应过来之后，他才刚刚握上辛未的腰，辛未便离开了他的唇，靠在他耳边道，“去一个地方。”
“辛未……”
“什么都别问。”她淡淡一笑，将顾涯的手环在自己的肩上，“那边有马车。”
在马车里，叶辛未与顾涯分坐两旁，无论顾涯如何开口，都被她一句，“一会儿再说”打断，这前后的冷热比对让顾涯一时无所适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的辛未，良久道，“你去想皇上要求赦免我了？”
“嗯。”
“辛未……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一会儿再说。”
“不……不不，你才是最应该恨我的……”
“一会儿再说，”叶辛未看向顾涯，声音里多了几分颤抖，“好吗。”
顾涯一怔，只得默默点头。
当马车停下，顾涯下车之后，他忽然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在雨幕中到处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绸缎裹在门前的巨匾上，叶辛未又是一脸柔情地靠上来，扶着他往里走，顾涯用尽了全力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这是……？”
“我求皇上赦免你，但他不答应。”叶辛未轻声道，“所以求他指婚，让你入赘，成为我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