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是我师父！”顾青抢白，声音颤抖却十分坚决，“我师父杀人向来一击毙命，连多余的痛苦都不会留给对手……这绝不会是他。”
林方点头，心中却不信，原以为是个在江湖立信义牌坊的好机会，却不想此事竟然如此险恶，只好在暗里叫苦不迭。
复行数十步，众人果然见到镖局的死者，他们依旧曝尸荒野，但遗体完整，他们多是与黑衣人打斗时殒命的，身上除了致命伤并无多余痕迹。在林方的安排下，镖局众人被纷纷埋入附近的山林。时间紧迫，没有闲暇测风水，修墓陵，只好草草一埋，让众兄弟早日入土为安。
每埋入一人，顾青都要当场辨认对方身份，然后记录在案，每下葬一人，顾青的痛苦就多一分。
顾青寻不着徐有为的尸体，只在地上看见他断成两截的烟枪，心中更是悲恸，料想师父折损对方许多兵马，死后尸骨必遭凌辱。他亲手为徐有为立下墓碑，将烟枪埋入，而后三叩头，以谢师恩。
回城之后，已是深夜，林方客套两句，说是想留顾青回镖局，夜间一叙，顾青原本就惦念着客栈里的叶辛未，再加上林方语气冷淡，顾青知趣地婉言拒绝。
半夜，顾青风尘仆仆地回来，全身湿透，两脚满是泥浆，上楼后，见整个楼层里只有辛未的房间亮着灯，他不由得推开门，门竟然没有锁。顾青推门便看见辛未靠在桌上已经睡去。她的手边还放着一身干衣服。
原来她在为自己守夜。
顾青缓缓走近，此刻他身心俱疲，可见到辛未仍在等他，心中又别有一番滋味。他鼻中酸楚，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拾起那身衣物，喃喃了一声，“多谢。”
今天的辛未如往常一般将头发束起，又是一副清俊少年的摸样。顾青叹了口气，坐到辛未旁边，像昨日一样给自己倒了杯水，辛未沉缓的呼吸传来，顾青犹豫了一会儿，将她抱至卧榻，又将被子盖好，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
顾青这一整晚夜不能寐。
深夜他一人独处室中，白天所见又仿佛历历在目。他不能合眼，便干脆坐起，听着雨夜滴答，直至天明。
晨曦时，辛未的房间传来响动，想必是醒了。小二已经送来了热水，洗漱过后，两人一道下楼进餐，客栈的屋门才刚刚打开，街上一人也无。
粥和馒头被端了上来，辛未吃东西没有声音，一旁顾青则是大口吞咽，一旁的账房与小二皆为之侧目，只觉得这一对客人样子好笑得很。
“昨天已经把消息传回京城了。”顾青一面往馒头里夹咸菜，一面说起昨天他去找庐州镖局求援的事情，他粗略说了埋下燕京镖局众人的事，并未提及黑衣人的惨烈覆灭。
“嗯。”辛未听完点头，心中略有些感动，她原想顾青回家之后再联系京里也不迟，没想到他这样上心。
“还有，辛未，我也有件事情没告诉你。”
辛未端起碗，小口小口喝粥，听得他这样说，瞥了顾青一眼，“什么？”
他望着辛未，神色严肃，慢慢开口，“顾青……是假名。”
“这样。”辛未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只是轻声问道，“那你真名叫什么？”
“顾煜青。”
辛未点点头，“也挺好听的。”
“是吗。”顾煜青一笑，“我之前说过，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担心在外面连累了家里人的名声，就把煜字抹去，写起来也方便。”
辛未放下碗，“我原本就喊你阿青，现在也不用改口。”
“那倒也是。”
“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个吗？”
“不，不是。”
辛未望了他一眼，“那你想说什么？”
“嗯。”顾煜青微微皱了眉，放下手里的馒头，语气间略有犹疑，“我是想问问你，愿意和我去扬州吗？”
辛未轻轻重复了一声，“扬州？”
“是啊，这样我们一路上也有照应。等你到了扬州，想住下来，我也能帮上你忙。”
“好。”辛未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后天吧，我的脚就快好了。”辛未道，“把你那边馒头递我一个。”
顾煜青眨眨眼睛，伸手递给辛未一个馒头，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