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嘶哑的尖叫伴着恐惧一遍一遍冲击着我的耳膜,至此带来的神经挤压加速着心脏的跳动。
有一刻,我仿佛听到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的一双手在我的脖颈中慢慢收紧,与之而来的是呼吸的力气渐渐消失。
他是不是要我死?我是不是要死呢?如果这是最后的归宿,我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可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恍惚间,我意识到我看不到、看不清他的样子了,我本来是可以看到他的容颜啊,我本该记住一辈子的人的容貌啊,为什么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为什么!
奋力的呼喊引来一丝丝渐渐加重的疼痛。
低头看,我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
一个个黑色的洞,一个个黑色的影,在一具躯壳里寄生。那一个个黑影在那一个个黑洞间流窜,忽隐忽现。
所剩无几的灵魂像似被什么东西突然吸走般,消亡殆尽。
没有灵魂的腐朽的走肉在这黑暗的地界里,苟延残喘。
那一个个黑影突然狰狞着笑出声来,一个个的嘴唇间满是猩红猩红的血。
我像是突然恢复嗅觉般闻到令人作呕的浓浓的血腥味。
那些黑影依旧在笑,笑得越来越大声,我感觉我的耳膜里有滚热的液体流出,伸出满是窟窿的右手,我一摸,是血,是血,是鲜活鲜活的血。
“啊啊啊,你们到底要如何!就不能放过我吗!”我用半生残留的最后的力气,对着漆黑一片的世界喊道。
“别怕,我在!”熟悉的声音伴着一双轻柔拂过面颊的手把夏殊唤醒,从那个真实得可怕的梦境中唤醒。
当夏殊试图睁开双眼的时候,她清晰地感受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嘴唇间。很苦,很苦,比她曾经喝过的任何中药都苦。
下意识中,夏殊突然很想笑,很想很想!
哈哈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感受这世间的冷暖和甜苦!我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夏殊在这突然的欣喜中沉沉地睡过去。梦里,百花傅眉,万树重叠,饶是一半美酒祀风味。
一旁的唐语烨盯着夏殊的脸,身体久久没有动弹,唯独平时握惯钢笔的左手忽放忽收。
夏殊努力地抬开重重的眼皮。
睁眼,眼睛里的满是唐语烨放大的面孔---凌乱的发,紧缩的眉,焦灼的眼,苍白的唇。
这是夏殊第一次看到唐语烨的正脸,这也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唐语烨的正脸。
平时夏殊看见的都只是在一大堆各个博导主编的教材书里,低头拿笔圈圈点点的“学霸”。
唐语烨留残在夏殊记忆里的,只有厚重的刘海和微微伸出头发外的鼻尖。
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夏殊也不敢相信,一向少言寡语,低头学习的唐语烨,有一天会以这样的面貌面对自己。
像是泄露天机般的慌张,迅速收回刚才的所有神态,她用一秒就回到那个对所有人都不冷不亲的“学霸”唐语烨。
夏殊似乎还没有从当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唐语烨的眼睛看。
唐语烨的眼睛很漂亮,不是那种挂在苍穹上的皓月的明亮,而是那种生长在天山上一隅仅剩的清泉的纯粹。
当时傻傻盯着唐语烨的夏殊,后来怎么也无法相信,雨幕中唐语烨会说“她的世界,你们没资格了解!如果你们硬闯,我会让你们留下翅膀,一生不得飞翔!”。
“雨天,真的不适合到处乱跑。”唐语烨一贯没有起伏的语气把夏殊拉回现实。
“谢谢你······”躺在床上的夏殊突然不知道该感谢唐语烨什么。或许不是不知道,只是她还没有想到,该以怎样的理由去面对唐语烨、温韵秋和项凡安,面对他们的疑惑,间或是惊恐。
“我就是顺道和温韵秋去教学楼时,看到你和项凡安因为要躲雨而到处乱跑。然后,我就不顺道地和几位学姐把淋湿的你拖了回来。”还是没有起伏的语气,还是没有表情的面容。
唐语烨把事情理解得平平常常,一切的发生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夏殊突然意识到她该感谢唐语烨,感谢她把不正常的她的不正常的举动解释得那么正常。
唐语烨不仅仅在自我解释,更是在无意中帮夏殊解释。
夏殊相信唐语烨的解释是无意的,因为唐语烨没任何理由“有意而为之”。毕竟,她和唐语烨的交集只局限于不亲不淡的大学同学,甚至,连舍友的情谊都称谈不上。
“你现在没事了吧。”唐语烨一边收拾书桌上凌乱的东西,一边对夏殊问道。
“嗯。”此刻的夏殊不想用有限的精力去思考种种疑惑。比如,她好像见过唐语烨,或许是在高考后期A大的自主招生之时,或许是在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上大学之前,或许是在她所不留意的很久的很久以前。
猜测的依据,只是那双让人不能忘怀,不敢忘怀的眼睛。
“哦。”唐语烨匆忙丢下一个字就转身拿着课本离开。
在唐语烨转身的瞬间,夏殊看见一张面巾纸被她紧紧地捏在手心,捏得好紧好紧。
空荡的宿舍,夏殊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雨天,雷鸣,一双手,两个人,跑。
夏殊一边在挣扎着回忆,一边激烈地抵抗这种回忆。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能。
太阳透过厚厚的帘撒在夏殊的床边。闭上眼睛,她好像又回到那个美丽的梦境。
夏殊深深地吸了个一口气,鲜活充裕的空气,干净洒脱的阳光。
活着,真好。
一切都雨过天晴了,剩下的角落里残留水滴就独独地交给太阳吧,自然蒸发远比人工烘干来得贴近事态。
“二零一三年的第一场雨,比以往来得更猛一些。它一直下,气氛有点尴尬,它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下得左莎莎睡得那么深。”望着教室外陡然冒出的艳阳,左莎莎哼着凭借自我天赋,强力改编的所谓的“左氏情歌”,左右臂一展,左右腿一伸。心想,伴着雨声,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哈哈哈哈!
左莎莎望着被自己口水“roulin”的无机化学课本,突然被想起帮自己去班级图书馆借书的夏殊。
“夏殊,你个超级大混蛋,我叫你去给老娘拿无机化学的学习指导,你丫的竟然跑回宿舍睡觉!”左莎莎左手叉腰,对着手机大声吼道。
“你不是也在教室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嘛!这样,我们就打成平手了,互不相欠。不过,‘超级大混蛋’、‘老娘’、‘你丫的’的出现扭转了我们之间本该和谐的战局哦。左莎莎,你有本事别回宿舍!一旦回来,老娘要打断你丫的超级大混蛋的狗腿!”夏殊翻身缓缓地下了床,一边翻箱倒柜找感冒药和换洗衣物,一边拿着手机“反击”左莎莎。
“停,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教室睡觉的?不,是你凭什么说我刚刚在教室里睡觉的啊!”左莎莎环顾四周,在确定教室里所有冒红点点的东西是烟雾报警器,而不是微型摄像头后,理直气壮地反问夏殊。
“第一,在我回宿舍的过程中,你没有打电话过来。这不符合你个家伙的急性子!第二······”
“第二个是什么?”左莎莎显然迫不及待得想知道原因了,这时的她已经忘了刚才的极力“申辩”了。
“第二,你丫的能不能以后,在确定电话没有被接通前打哈欠、伸懒腰啊!!!”电话那头的左莎莎捂住张开的嘴,后悔错失了这次在夏殊面前一雪前耻,扳回很多很多局的机会。
有可能,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啊。
“天啊,我怎么这么可怜!”望着满黑板的化学方程式和被夏殊挂掉的电话,左莎莎突然瘫坐在椅子上大声“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