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各样的铃声在同一时刻响起,不同波段的震动传达出同一个意图——主人,你有短信了。
“今天晚上六点半,全体2013级大一新生到逸夫楼多功能报告厅集合,认真听取周副院士关于‘大学生立志成才为精英’的主题报告。”
时针翻了一个半跟头。
大厅内满满的二氧化碳包裹着仅剩无几的耐心,流水线般的例行公事在逐步冲击半路离席的心理禁锢。
报告上的人在宣扬他们的优异,报告下的人在挽留他们的自卑。
偶有新意的同学自由提问环节,也变成了各家“出人头地”的竞技场。各自在提出问题前,都先卖弄下“惊人”的文化素养和知识积累。当然,肯定会隆重地自介名号,不错过任何“出名”的机会。
“周副院长,您一直在强调,我校要努力把我们都培养成院士精英。您也提到,我们要以成为社会上层人流为目标,顽强拼搏,奋发向先。可,难道大学的价值就是把自己锻造为一把锋刀,割破自身家庭、背景、地位的局限,然后成就伟业吗?”
夏殊在某一小刻,敬佩刚刚发言的项凡安。
“这位同学,你还太年轻,年轻到相信你所存在的社会的美好,年轻到敢用你的青春赌一回世界的公平。孩子,青春是美好的,但,也是致命的。”这是整场报告中,夏殊唯一听进心里的话
青春是duyao,不要自妄本领高超,稍稍不慎,就满瓶煎熬。
这场主题报告因项凡安的“乱入”而格外引人关注。在此推动下,“生工1302项凡安”的名号也被上了头条。
时间:今天23点34分
地点:A大
事情:一份名为《我就是我,我还是我》的帖子被疯狂点赞转发。
人物:作者笔名:一个人的戏
《我就是我,我还是我》
听完那位周副院长的报告,心情--。(本处无词形容)
他站在高处,以顶端优势俯视这群点低、心傲的新生,尽管他平视他们。
当激昂培养专家、精英,宣扬学态优秀成为一所大学的终极目标,谁可以告诉我,“大学”学的是什么?
一所大学,它教授求学者的是如何成为人上人,还是拥有一个完整的生命人格?
国外的大学报告,请来的是最普通的老师、警察、工人;而我们的则是以力量的强大来评判标准。
越大牌,越敬畏,越无望,越是以高大的气势打压最卑微人的心理防御。
我们在试航,亦是在沉礁。我们在循环,亦是在报复!
一百个人中,有几个会是人们口中折衷选择的优才?
一千个人中,有几个能够坦然接受社会的急功近利?
一万个人中,有几个人试图去感恩生命卑微的存在?
难道一所大学不该去兼容整个社会的存在与发展吗?毕竟,和谐的个体,和谐的人生,和谐的社会,应该,和总除一!
我还是我,我就是我,尽管绽放短暂,人情易冷。可,依旧,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刚刚被众人目光不舍相送的项凡安,此刻盯着《我就是我,我还是我》的帖子思考,间或是发呆。
而身为项凡安舍友的言牧在此刻,盯着手机,纠结着另一件大事。
“情郎,你在干什么?”言牧望着“情郎”两个字暗暗奸笑,那可是他得意的专属。
“言牧,我叫‘秦朗’,不叫‘情郎’!”秦朗此刻正在为刚才的报告而焦头烂额--“伟大”的辅导员要求每班的班长和支书写一篇报告心得。而且,截止日期是今天晚上十二点。所以,同样忙碌的还有支书温韵秋。
“唉,不就是一个名称嘛,不要像个女孩版计较。况且,这都是输入法的错,跟我可没关系。”
收到短信的秦朗突然想到之前左莎莎的那句“可怜的‘百度度’替你背黑锅”,无奈地摇摇头。
“情郎,我也是初吻哦。”
打开短信的秦朗擦了擦眼睛,在确定不是因为熬夜而出现幻觉的情况下,“也”、“初吻”两个字深砸在脑海中。
秦朗的眼角抽搐地相当厉害。
言牧确定短信发出去后,赶紧转头招呼项凡安给他倒杯水,并且特别强调要冰水,很冰的那一种。
“言牧小人的手和脚可都很正常啊,而且较正常生物来说,更加正常。”项凡安还是盯着帖子,淡然地说道。
“言牧大人的脑子坏了。”言牧更加淡然地回道。
“凡安,我现在在忙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你就施恩吧。”
“终身大事?”
“是,不,不是!”言牧的头先点后摇。
项凡安无奈地叹叹气,把冰水递给言牧,转身离开的瞬间无意间瞥到短信收发件上,有一个人的备注是“情郎”。
“牧,你之前不是说你很反感同性恋吗?”项凡安的语气很平淡,淡得如言牧手中的那杯冰水。
“凡安。”言牧低头,呆呆地盯着手机短信。
“唉。”项凡安已从这一声轻缓拉长的“凡安”中得到他想知晓的信息。
有时候,男生之间的情感的沟通往往就在那隐晦间。
在此之前,他和言牧去上思修课。课上,思修老师无意中提到“同性相爱”,教室里的学生就像咖啡煮开般沸腾开来。
“你知道某某女星出柜了吗?就在前几天,她还在个人‘围脖’上公开晒出她们热吻的照片······”
“不是说古代的哪位皇帝就是同性恋吗?那他的“后花园”该是怎样的分布啊?”
“其实很多明星都是以‘出柜’为噱头博关注度,是不是真的同性恋谁知道啊。就只是几张接吻的图片能证明什么啊。你们这些人可真有聊!再说,别人喜欢谁关你们什么事啊!”
七嘴八舌的“群体谈论”俨然使沉闷的思修课有了超乎意料的生气,各人各式的见闻见解又把大家的思想来个“百家争鸣”。
“言牧,你怎么看?”项凡安学着狄仁杰的语气对还在纠结“罗尔定理”、“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和“柯西中值定理”的区别的“伪学霸”言牧说道。
“男女之事,欢合为宜。顺得天,服得地,理弗珍惜。”
“说人话!”项凡安可不想和言牧绕文字。
言牧放下高数课本,目无表情地把脸伸到项凡安面前。面对突如其来的“小白脸”,项凡安的耳朵根有一点红在蔓延。
“哈哈,哈哈。”言牧转瞬收回身子,似刚才般端坐在课桌上。
“言牧,你不想活了啊,连我这个文艺委员都敢耍!”这刻的项凡安显得很生气。
“凡安,我对同性恋不感兴趣。”
“哦,那好吧。”项凡安故作深呼吸,好似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
言牧见状,眼角在抽搐。
“项凡安同学,请不要忘记自己的属类,我,言牧对非人类不敢兴趣!”
“······”
教室的哄闹在思修老师的一再哲学说理下,逐渐恢复如初。
“就是我们学校的两个男生,我亲眼看见他们在晚自习时接吻!真的,我发誓,我没有骗你!”后排的两个女生显然还没有从“同性恋”话题中走出来,并且大有越走越远之态。
“男男接吻?”听到这儿的项凡安莫名地摇摇头笑了,他突然觉得女生之于八卦,简直就是创始人兼宣传员兼收益者。
“凡安,我有洁癖。”
“我知道啊,‘洁癖’也是富态生活环境的一种结因。只要你不太过分,作为‘舍友兼死党的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在某些方面,项凡安竟然有和左端端相似的地方。比如说话的方式和内容。
“我洁癖到讨厌别人的唇。”言牧忽然变低的语音让项凡安有一丝不安。
“那你之前谈了几次恋爱?”
“很多啊,你要知道像我这样的极品‘高富帅’是非常抢手的!”言牧瞬间就把对话的氛围转变了。
“天啊!”项凡安突然对着言牧喊道,不过思修教室原本就不安静,所以项凡安的分贝并没有引发大家的围观与围听。
“怎么呢?”
“谈恋爱,你不接吻,难道你直接‘射门’!”项凡安故意压低了声音。可项凡安那不输左端端的话语还是把他雷得外焦里嫩,香酥入骨。
正因为如此,大冒险中的项凡安才感那么自信地闭上眼睛。
他相信言牧不会吻他,但他现在也必须要让自已相信,言牧吻了秦朗。
当冰水触及言牧的嘴唇,一种冷意自唇峰蔓延到唇珠,进而一瞬间到达骨髓。那种由外至内的触感占据着一直不曾、不愿被涉及的神秘领域,它带来的刺激又自内出外的传达到每一个精神细胞。暂即逝的回味加重了对那种触感的强烈重温与索取。理性的压制则在反方向地触发着爆发。
冰吻。
想久经干涸的荒田用另一种形态铭记住了第一滴甘霖的味道那般,言牧忘不了,忘不了当时碰触到秦朗薄唇的感觉--比冰水的冰态更震撼触感。那一瞬间就像是长期在阳光下的孩童,突然被失控的失控转换带到了冰雪时代,对未知世界的惊恐、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对感官的瞬间刺激,一股脑地全部袭来,没有预兆,没有准备。
言牧闭上眼睛,手握冰水,慢慢地,慢慢地想一些他本不应该想的事情。或许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只是看时间因果到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