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那都骑尉涨得一脸通红,腾地下了手术台,提起了盂钵般的拳头。
“军师有令,谁敢动霍医官一根汗毛,杀无赦!”侍卫吓了一跳,一声厉喝,闪身拦在了庄然的前面。
都骑尉瞠圆了一双大眼,瞪了庄然话久,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老子看你这小白脸能横到几时?”竟连包扎都不用,扬长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偌大的草坪,静得只有北风刮过旌旗的声音。
庄然面不改色,淡淡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伤者抬来?”
“是!”几名医士齐声应了,立刻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断腿的伤者很快被抬上手术台,却见他一条左腿齐膝断裂,似乎受伤后又被重物碾压,断口参次不齐,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杂了许多泥砂,此时早已痛得昏迷过去。
庄然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吩咐:“烹麻沸散,炙刀,备纱布与止血药!”
何医官手上不停,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见她下手利落,动作娴熟,刀法竟比他还要精准,惊讶之余不由得暗呼侥幸。
还好,以验老到,心中虽因他年轻而心存轻视,却并没有意存挑衅,而是聪明地采了旁观之策,否则现在出丑的,就不是那名都骑尉,而是自己了!
庄然却是心无旁鹜,接连做了三四台手术。
她不知疲累,别人自然也不敢懈怠,好在这只是第一天开战,需要处理的伤患并不算多,等终于全部做完,停下来捶了捶腰,才发现天早已全黑,四面燃起了粗如手臂的牛油烛。
“霍医官,”侍卫殷勤地端来一盆热水,并递给她一条热毛巾:“洗洗吧。”
看得出来,这次他的恭敬已是发自内心,绝不似前几日的口不对心地敷衍了。
庄然笑了笑,净了面,洗干净手,低声问:“有没有吃的?”
何医官听了会心一笑:“还以为霍医官是铁人,不知饥饿呢。”
“对不起,”庄然顺势道歉:“是我连累大家。”
“冒昩问一句,霍医官师从何人?”何医官瞧着她,眼底是深深的疑惑。
此人年纪轻轻,骨科竟有如此高的造诣,他却从未听过,岂非怪事?
“晚辈不过胡乱看了几本医书,教何大人见笑了。”
她如今是霍府三少,若说师从庄浦之,传了出去,却是不好,索性含糊带过。
她这么精湛的医术若也叫“胡乱看几本医书”,旁人还要不要活?
何医官知道她不肯深谈,又想到军中流传的关于她跟百里晗之间的暧昩情事,倒也不敢造次,讪讪地笑了一声,不再追问。
侍卫也是个机灵人,见气氛有些僵凝,忙上前一步禀道:“霍医官,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帐,免得军师挂念。”
庄然乘机与何医官道了别,往中军行去。
行至一半,忽听得笃笃笃,马蹄翻飞之声朝这边疾驰而来。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让到路边。
转瞬之间,那骑快马已由远及近,风卷残云般越过她,往前冲去。
“出什么事了?”庄然捏了一把冷汗,目送着那骑飞驰而过,喃喃低问。
侍卫摇着头,还来不及回答,只见那骑本已远去的快马,忽然去而复返,吁地一声急停在她身前不足半尺之地。
噌地一下,从马背上跳下一个黑影,还没等她瞧清,那人已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头顶,朗声道:“末将恭迎王妃!”
他一开口,庄然就已愣住——声音如此熟悉,俨然就是喻守信。
到后面那句“恭迎王妃”入耳,已然是呆若木鸡了。
“王,王妃?”侍卫立在庄然身旁,被这句话惊得退了数步,瞠圆了眸子看着她,象看着怪物。
“你,你究竟是谁?”庄然狐疑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跪在身前之人。
喻守信抬起头,微微一笑:“小妹,连五哥都不认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庄然完全懵了。
两天前她才见过慕容铎,他当时并未露半点口风!
喻守信敛了笑容,站起来道:“王爷已在大帐等候,末将奉命来迎。”
庄然站着不动,也不说话,乌黑晶莹的眸子,默默地瞅着他。
喻守信摸摸鼻子,无奈地压低了声音:“别使性子,等见了王爷,自然就明白了。淳亲王和军师都在等着,别让五哥为难,行吗?”
侍卫听了半天,见她似乎并未否认,这时才明白自己侍候了近一个月的“霍军医”竟然真的是名女子,而且还是位王妃?
瞪着庄然,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走吧。”她也想听听,慕容铎会给出怎样的解释?
叹了口气,跟着喻守信朝中军帐中行去。
“然然~”慕容铎得到消息,三步并做两步迎上来,将她一把抱在怀中:“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庄然冷不防被他抱住,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帐帘一掀,淳亲王和百里晗一前一后踱了出来,无数双眼睛凝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
“咳~”淳亲王握拳,抵在鼻尖下,轻咳一声,似笑非笑地道:“阿铎,大庭广众之下,悠着点吧~”
“慕容~”庄然猛地一惊,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他。
慕容铎松了铁臂,却并不放她离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回眸,笑望着百里晗,情深意切地道:“晗兄,这些日子,多谢你替我照顾然然。”
百里晗站在阴影处,庄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清冷优雅地传来:“你我兄弟之间,何需如此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