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庄然越发讶异:“谁?”
行馆是给国宾住的,如今只住着东晋的国君和柔然的大王。这里守卫十分森严,马车停在行馆之中,外面的人想混进来可不容易。
而且她的口音,也不是柔然的,她的言谈落落大方,举止更是雍容华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拓跋明诚那厮是绝配不上她的。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她是澹台凤鸣的妃子。
东晋的皇妃去靖王府访友,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我那个朋友,说不定你也认识?”女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抿唇一笑,美眸流转之间,艳光四射。
“我也认识?”庄然低头,略一思索——当日她与姜梅一同去报国寺面见简皇后时,不是曾提过家在晋阳,且与东晋皇后交情非浅?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子——听说,东晋的皇后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而面前的女子丽色殊容为她生平仅见。
庄然心下了然,却只能沉默以对。
可是,她千里迢迢到了这里,自己又如何告诉她——姜梅已死?
见她沉默,女子眼中不禁露出狐疑之色:“怎么,你不认识姜梅?”
她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靖王只娶了一位王妃,一位侧妃,且两人是同日进门。按常理推断,若不是对侧妃疼爱得紧,哪会做如此荒唐之举?
而从她刚才听到的对话,不难看出,慕容铎对她很是紧张。若猜得不错,眼前之人十之八九就是梅子姐。
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庄然眼神温润,带了几分歉意:“抱歉……”话说一半,忽然觉得不对,惊讶地瞠大了眼睛:“你说,要找的是姜梅?”
这可奇了,姜梅不是过是那个人从晋阳逃到北越遇上百里晗之后在他的授意下,冒用的自己的名字。对方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但若不是假姜梅的朋友,自己从未去过东晋,未曾与她有过半点交集,若说是专程来找前世的自己,岂非更不可思议?
女子极肯定地点头,这次用的是肯定句了:“你认识她。”
“你是谁?”庄然不答反问。
“唐意。”
“唐意?”庄然微微一怔,这名字咋这么熟呢?
蹙起眉心,努力思索——自己究竟在哪里遇过这号人?
记忆深处,浮出一张脸,干净清爽,神彩奕奕。
不自禁地把眼睛瞠大再瞠大,指着她,激动得嗓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不是吧?你,你是唐检?”
“梅子姐!”唐意用力点头,露出个我就知道是你的表情,高兴地扑过去。
“太好了!啊啊啊啊~”两人抱在一起兴奋地尖叫。
侍卫如临大敌,呼啦一下过来,把马车围得水泄不通:“什么人?”
两道人影闪电般掠了过来,慕容铎离得近,快了半拍,伸手,撩开帘子——却见马车里,庄然被一个身穿小厮服饰的瘦小男子抱在怀中。
背着光,看不清脸,也没那闲功夫去管他是那根葱。
“放开她!”他气往上冲,大喝一声,扬起手掌就要击下。
“铎兄,手下留情!”脑后衣袂带风之声响起,澹台凤鸣人未到,声先至。
乘他微一愣神之际,伸手攥住了他的腕。
慕容铎回头,澹台凤鸣苦笑,眼中流露的却是宠溺:“车内坐的是意意。”
难怪遍寻不着,原来她躲进靖王府的马车里去了。
“唐意?”慕容铎一怔,仔细再看一眼。
那人虽是小厮打扮,身材却很苗条,腰肢纤细,肩膀削瘦,明显就是女子。
他心乱之中,一时竟未分得出来,当下便有些尴尬,冷着脸嘲讽:“凤鸣兄,一别六年,不想你东晋国力虚弱至此!”
堂堂一国之后,穿着竟如此寒酸!
澹台凤鸣与他并肩,这时觑到车内情形,凤眸微眯,笑吟吟地反击:“彼此彼此。铎兄经此一役,貌似囊中亦已羞涩~”
你靖王府的王妃,似乎也强不到哪里去!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要笑谁!
马车外这两个男人唇枪舌剑,明刺暗讽;马车里两个女人却是谈得热火朝天,完全把他们当成了隐形人。
“你啥时来的?”庄然问。
“你被砸之后没多久~”唐意拉着她的手,笑得促狭:“那时还去医院看你,看你悄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觉得人生太不公平,生命太过脆弱。谁想得到……”
“谁想到命运神奇,你我竟能相逢于此?”庄然接过她的话头,一脸惊喜和兴奋。
“可不是?”到底是早六年前便知晓了她的信息,这次又是接到她的确切消息,专程过来访她的,唐意倒比她镇定许多,眉眼弯弯,含了许多欢愉:“缘份的事情,真是谁也说不清楚!”
“是~”庄然微笑:“伟大的老天爷,有一双翻云覆雨之手。”
“你到这里多久了?”唐意又问。
“二十一年了。”
“这么久?”唐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你岂不是……”
“嗯,”庄然点头:“我是重新做了一次人,你呢?”
“我呀,”唐意撇撇嘴:“运气比你差一点点,拣了别人的臭皮囊。”
庄然见她说得一脸委屈,忍不住失笑:“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要是臭皮囊的话,别的人还要不要活?”
“切!”唐意娇俏地皱起鼻尖,很是不屑:“再漂亮也是碳水化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