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修机场。刚上班的时候,那地方还是一片荒地,在里面开车动不动就会陷进泥里,大伙都得下车推,等再上车时就是一身泥,整天灰头土脸的。有个同事和航空公司的美女谈恋爱,开头几次下了班去找人家,都被大楼里的保安当成来维修设施的工人,不是领着他去电梯井,就是下到地下的管道间,到最后我那同事画了航空公司大楼结构图,专门标出了几处隐蔽场所,供大家约会时用。那图纸就挂在宿舍里,谁去谁在自己选好的位置上插面小红旗,相当于野生动物在自己的领地上撒了一泡尿,免得撞车。
当时在工地上只有三类人总是显得整洁美观,不染尘埃。一类是领导,推车的时候只管加油喊号子,溅不上泥;第二类是姑娘,这点风度我们还是要有的,她们只要在我们出力的时候默默注视就行了,比兴奋剂管用;最后一类人是那些过来调试设备的外籍技师。因为很多设备都是进口的,所以在布满挖掘机和烂泥塘的工地上,时常能看见这些穿着考究工装的外籍技师,他们大多都神情倨傲,带着股天然的优越感。为了能让领导和他们沟通方便,和我们同时招进单位的毕业生里,有相当一批数量是主修外语专业的学生,她们全都是女生。后来混得久了,大伙也常在一起喝酒,我们才知道,那帮老外和我们一样,也喜欢在闲暇时议论哪个翻译长得漂亮,然而很遗憾,老外对姑娘的审美观原来和我们有着很大不同。
“我发现了一家全世界最好吃的面包店,实在是太好吃了!呆逼!要不要带你们去?不过……”詹姆斯一脸神秘地注视着我们。这个和詹姆斯·布朗(James Brown)同名的小英国佬刚到南京五个月,已经学会了很多中国人的习惯,比如嗑瓜子,比如不用牙签直接用嘴嘬螺蛳,还有南京的市骂“呆逼”,只是总是用错场合。我问他听没听过詹姆斯·布朗的歌,他连连摇头:“那都是些老棺材瓤子才听的东西,我怎么会喜欢?”
南大附近的酒吧不少,好在都很便宜,很适合刚工作的我们和节约成性的老外。威雀酒吧的冷气不是很足,已过午夜,酒吧里只有我们一桌客人,老板为了省电直接把窗户全部打开,闷热的湿气和蚊子彻底包围了我们,那一年好像是一九九六年。
“讨厌!你带我们去嘛!人家都饿了!”与我们一同入职的小翻译格瑞斯娇嗔着。她是所有来工作的老外公认的机场第一美女,有一张标准东方式的扁平大脸,单眼皮、长直发,可能是出生时被产房使用了助产吸盘的缘故,整个头略微呈现出正梯形的形状,皮肤黄里透红,相当健康。被烟草和酒精麻痹的我们那时候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一种叫作暧昧的气氛在她和英国小伙詹姆斯间流淌,一个劲地附和着要詹姆斯赶紧带路。
“带你们去当然可以,不过这家店只在凌晨三点半开门,而且太阳出来以后就关门了。”詹姆斯继续神秘地看着格瑞斯。这样的眼神一年以后在格瑞斯从伦敦发来的结婚照上我们又一次看到,到那会儿我们才醒悟,原来奸情早就开始了。
“吸血鬼开的店?还怕见太阳,格瑞斯你小心,小詹说不定已经被吸血鬼咬过了。”老朱不怀好意地说。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时候他的右手一直在另一个翻译小于的大腿上搁着。“讨厌!”格瑞斯继续娇嗔,看那情形即使小詹是个吸血鬼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跟着走。酒吧里愈发闷热,老板搬了台落地摇头电风扇出来,吹得我们桌上哗哗作响,服务员在一旁大声地收拾房间,酒杯盘勺乒乒乓乓乱响,不停地敲打着我们这些不识趣顾客的良心。格瑞斯要去看吸血鬼,作为同事我们当然不能放任不管,于是大家一拥而出,在闷热的大街上消磨着接下来难熬的三个小时。
那一年还没有通宵餐饮店,不远处的西桥日后名震鼓楼区的趣乐烧烤还在劳动改造的小虎脑袋中酝酿,而满街的游戏机房也还没被网吧取代。究竟那三个小时我们都干了些什么?我如同一个宿醉者一样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张口结舌,彻底一片空白,只记得刚到三点半时格瑞斯惊喜地报时。
十来个人,三四辆车,我们打着车呼啸穿过半个南京城,来到公司在富贵山为外国帮工们租住的高档筒子楼的楼下。詹姆斯双脚站定,左手叉腰,右手前伸,以主席视察大寨公社时的姿态指向几栋高楼之间一处晃动着的白炽灯,得意地说:“就是那里!”
刹那间除了詹姆斯,我们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直到那个在晃动白炽灯下满身油腻的胖吸血鬼打破僵局,他满脸堆笑地在油烟和晃动的影子间冲我们大叫:“刚炸好的油条,五分钱一根!”
快活馋之丝瓜毛豆老油条
1.把隔夜的油条切成大拇指长短,放进锅里干炒几下,煸干水分,颜色略深即可。
2.毛豆要先炒一下,加少量水煮烂,再与丝瓜同烹。
3.出锅前加入老油条,必须现做现吃。
PS:万万不可勾芡,这是最下乘的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