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少女默了,缓缓回身,目光怨恨地看着北灯,一字一句道:“你会遭天谴的。”
北灯只耸耸肩,随后上前一步,一把扛起少女到肩头,转身便掠走,翩若惊鸿。
而在北灯扛走江满红之后的小院寂静片刻,随即一道人影自屋内绰动,而后一只手推开了门窗,李玦的脸容出现在窗头。
很快,便有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出现在窗边,低声道:“少爷,怎么了?”
李玦微微皱眉,眸中深意自不可言,许久他冷声道:“你去查查一直跟着鸢栖宫宫主那个穿着紫红色裙子的姑娘,到底是何来头?”
阿三闻言一惊,也道:“出了什么事吗?”
李玦却只摇头,口气有些寒,“我只是觉得她肯定是父皇收纳武林途中的一个变数,虽然是直觉,但总得防着便是。”
第二日,关于联盟是否要建立,仍在激烈的讨论之中。
之所以说激烈,则完全只是因为连大门主此刻睡眠不足,因此谁说话都好像雷霆炸响。
有玉霞庄的侍女送了温茶上来,看见这满室肃然之中却有一个青年睡眼惺忪散漫坐在座位上,也不自觉地轻咦了一声,随即她却像听到了什么似得迅速退下,因此也就没有看见那个青年手中轻轻掐着的一朵红梅。
连古古将温茶整杯饮下,继续睡眼惺忪听众人讨论所谓联盟到底该不该建立。而后他又望了望外面的天空,依旧是落雪絮絮。玉霞庄地处高山,天气较之苏州已是冷了不少,只是这三月桃花都开过了,这玉霞庄的红梅竟还未凋谢。
场内依旧是那几方门派争论得厉害。少林和武当都各自阖眼静静听着场内动静,鸢栖宫众人本就无多大兴趣,他飞燕门本来带来的人也不多,于是导致了现在场内一半人若有所思一半人激烈争论的诡异场景。
云流依旧坐在首座上,见此情景连忙轻咳数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才道:“诸位不妨听我一言。”
“云掌门请说。”三清道人微拂臂上拂尘,淡然道。
云流扫了眼注意力逐渐集中过来的众人,尤其是那位昨天便一直心不在焉似的江主之后才沉声道:“我们现在在头疼是否应该建立联盟并无多大意义,为何还要去计较这些呢?当务之急是各位武林同道同仇敌忾,为免出现更多像枭鹰门这样的惨剧,我们平日里便要保持密切联系便是。”
连古古抬眼,目光投向那个坐在云流一旁的素衫男子,眼底之中掠过一丝厉色,随即他轻轻笑道:“云掌门,现在纠结这联盟之事确实是无多大意义,只是要去追这样一个凭空出现却又凭空消失的神秘凶手,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
席间有人凉凉道:“自然是,有人对这联盟毫不上心,怕是以为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受到那个神秘凶手的报复吧?”
连古古微微皱眉看去,见到是一脸不悦的廖云启之后眉头舒展开来,只笑道:“廖兄弟何出此言?只是我猜那凶手绝对不会杀上鸢栖宫便是了。”
闻言,一道柔若无骨的声音软软响起:“哦?那拾仙却不知这是为何了。恳请连门主赐教。”
狐仙大人一发话,连古古背后寒毛顿立,睡意去了不少,也微微笑道:“因为鸢栖山太高了。”
场间俱默。
拾仙笑得淡然,眸中却无笑意。
连古古见场中众人或不善或不解或微妙表情也只解释道:“据说鸢栖山积雪长年不化,人在上面待久了只怕会冻成冰雕。”
北灯缓缓挑起眉头,江临仙的白色斗笠纹丝不动。
拾仙笑道:“这倒是我没有听过了,难道那神秘凶手杀人要从平原上杀起?”
林平沟也道:“若真是如此,那这神秘凶手也不值一提。众人皆知这但凡有些头脸的门派都在山上建门,哪会在平原处?”
连古古笑而不语。
那廖八方也道:“若是如此,难道那神秘凶手下一批要杀的人是丐帮不成?”
连古古依旧笑而不语。
宋柳霞看着连古古眼色,却是巧笑道:“连门主难道已经猜出那神秘凶手下一批动手的对象了?”
连古古已经笑得像座被金箔贴遍的弥勒佛。
此番情景倒是让场内其他几人略有些沉不住气,三清道人道:“连门主不妨说出心中所想,也让我们有些头绪。”
殊炎方丈也道:“阿弥陀佛,若是连门主真的猜到,那么下一次也可救下一个门派。”
首座上的云流和李玦露出微妙表情,不过须臾李玦也抱拳道:“恳请连门主赐教。”
连古古将右手往前一放,一支红梅出现在他手中,随后他道:“这是何物?”
闻言,众人目光皆向此,随即一旁侍候的丫鬟惊叫道:“呀!这可是潇潇姑娘最爱的红梅花,连门主怎可随意摘折?”
连古古闻言露出一丝喟然之色,只叹道:“先前我于园中赏景,见这红梅盛极怒放,心下喜爱,竟不知不觉间便折了一枝下来,是我错,”说着他站起身来,朝着那丫鬟拜了一揖道:“稍候我定会向潇潇姑娘赔礼。”
那丫鬟被他这幅模样逗笑,目光流连一会儿却是福了一礼道:“那便劳烦连门主,丫丫不过是上来为诸位换一杯茶水的罢了。”说着换了一轮茶而后退下,连古古只笑着看她离去,眸中深光骤敛。
“来来,话归正题,各位来猜一下这是何物?”
众人见他模样,心中略疑,纷纷冥想思考起来。连古古只笑着看着场内人有些正在认真思考,然而看到拾仙一脸淡然地看着他时却还是感觉到心里发毛,不过片刻,已有人给出了答案:“难道,这红梅便是那神秘凶手的象征?”
连古古这回笑得像是佛祖拈花,只是他那副模样,简直就是一罪人,更遑论慈悲天下的佛祖了。
林平沟答道:“这是那神秘凶手的杀人武器?”
廖八方答道:“我看未必,这该是那个神秘凶手背后的门派名?”
连古古看了看之前说是那神秘凶手象征的李玦,随即微微一笑,也没让别人继续答下去,只回身恭敬问道:“江主,你说这是什么?”
江临仙头上斗篷微动,随后她淡然开口:“就是红梅,仅此而已。”
场内又静了静,倒是连古古笑起来:“江主果真聪明绝顶。在我看来这也只是一枝红梅而已。”
云流微微皱眉道:“连门主何意?”
倒是李玦闻言,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道:“难道连门主的意思是,这神秘凶手就是神秘凶手,近期内不会再有什么动作的意思?”连古古已经在思考,这李玦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了。但是当下他也不便继续吊别人胃口,只是笑道:“李玦少侠说得没错,这神秘凶手短期内不会再有动作,因为但凡真正要报仇、或者是要借着谁出名的人都不会傻到灭了一个门派紧接着便去灭另一个门派,除非他是超人。”
少有的,江临仙却突然开口问道:“超人是什么?”
连古古答道:“超越常人的人。”
“我明白了。连古古你的意思是,那神秘凶手需要休养生息是吧?”
在场的不少人都望向他,他顶着莫须有的压力也沉声道:“连某正是此意。”
“既然如此,”云流开口道:“连门主有何打算?”
“静观其变便可。”
场内众人皱眉,那林平沟当即反对道:“这与坐以待毙何异?”
连古古斜眼扫视过去,突然觉得这个问题竟与自己当初质问北灯的问题有些相似,但他还未回答,江主淡淡的声音已然响起:“或者林掌门要倾尽全武林之力去寻一个尚未露出破绽的凶手?”
连古古突觉背后寒毛起。
众人之中气氛更加微妙。
这场所谓的联盟会议,实际上并不是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还翻不起多少浪花的神秘凶手而开。云流甚至是李玦的本意极有可能是想试探一番这新上任的鸢栖宫宫主的态度,纵观天下武林格局,虽然那神秘凶手令人惶惶,但眼前正在渐渐崛起的鸢栖宫显然是更加令人头疼的存在。
鸢栖宫可不算是什么新兴起的门派,往事如烟,但诸如云流这般的武林老前辈还是对这鸢栖宫鲜血铺就的过去有所耳闻。
世人常言是江千流创立鸢栖宫,却不知在鸢栖宫之前,真正存在于世的还是一座山庄,一座普通却注定不凡的山庄更或者说是另外一种隐世门派之说。
当然,这些不过是云流偶然听闻,真正的隐事恐怕已经随着那个江千流一生挚爱却也痛恨的女子一起,被葬入历史尘埃之中了罢。
于是当下,云流对这位年纪轻轻却已然有一番宫主风范的江临仙也不敢小看,也是沉声道:“不知诸位有何见地?”
拾仙最先回答道:“我认为江宫主所言极是。现下武林格局尚稳,各门派虽说人心惶惶却未有大动之势。现下确是按兵不动为佳。”
说着她的目光与李玦的相遇,如画眼眸之中风华绝代。素衣青年与她对视不过数息便垂下眼眸,淡笑置之。
连古古看着李玦,却是突然笑道:“那么联盟一事,究竟是建还是不建?”
三清道人道:“既是打算按兵不动,那么联盟一事即便是建立,那也不得声张,既然如此,诸门派联系紧密些,那便与联盟无异。”
连古古微微笑起来,这三清道人不愧是世外高人,轻轻松松就将自己置身事外了。他淡笑着看向殊炎方丈,却只见方丈道了声佛号道:“若事由紧急,少林定鼎力相助。”
就如同以往那样,武当和少林都选择了中立立场,这便是真正的武林大派所拥有的实力。人家传承了不知多少年,那么此时此刻说有人请助便出面帮忙已是给了大面子,像是云清派自然也不需要这等怜悯般的救助,但这句承诺对于近几年刚刚在武林之中站稳脚跟的青山派、八方门以及流霞门来说,无疑是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