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面只有一丝残烛摇摆其中,附近的案几之上正摆着一把利剑,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暗处露出两个身影正在窃窃私语,“你确定她会来?”沈暮雪小声道。
“以玄日为诱饵,她一定会来!”
阑珊小心翼翼的掀起帐门,进入其中,两个人立刻停止对话。
整个房间飘着奇异的香味,借着微弱的烛光,阑珊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显赫地方的利剑,那把她曾经接触过两次甚至因此魂穿大秦的神器玄日!轻轻走过去,深吸一口去拿起来剑身,阑珊手一抖,不可能这么轻!
暗处两个身影慢慢走出,烛光摇摆之中阑珊一惊,意识到自己上当之时她已经毫无退路!
“不到丑时便来取剑,看来月魄大人真的很心急!”宋子贤一脸自负的看着失措的阑珊。
“原来宋公子说的都是真的,你果然是月城奸细!”沈暮雪瞪着阑珊,“束手就擒吧,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阑珊不回答,准备凝聚真气双手结印,怎奈内息大乱,使得她提不起一丝气力,沈暮雪见状一声冷笑,“这是我请朱砂姑娘特制的迷香,能让人在一个时辰之内内力被封。”
阑珊一阵心悸,看着宋子贤手中咒印渐成,她不由的快速打翻烛台,帐内瞬间没有一丝光线,阑珊拿着假剑扔向二人,趁机向帐门方向逃去。
不料门口之处已被封死,阑珊只能另寻出路,借着从天窗射进的淡淡月光,隐约看着两个身影慢慢靠近,情急之中瞥到了刚刚掉在地上的长剑,她立刻一个俯身冲过去抢在手里,“哐当”一声拔出剑身,本想防身之用却没想到这一举动暴漏了自己的位置,宋子贤手中一道流光袭来,阑珊见状立刻一闪,紫色流光便将帐篷一角生生洞穿,一道亮光照进来,阑珊大喜,迅速出逃。
两人跟着出来,看着她拿着剑没命的往前跑,突然一道利箭划破夜空,阑珊不及反应只觉背上一阵剧痛深入骨髓,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挣扎。
看着利箭正中阑珊后背,两人皆是一愣,何人射的箭?
看到阑珊居然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向左侧逃去,沈暮雪正欲向前追被宋子贤拦下,“不可!再往前就是公子扶苏的营帐,你带武器不便往前。”
背部剧烈疼痛之下,阑珊只得用手中长剑勉强撑着身子,仓皇逃走,每走一步都分外艰难,费力抬头看到前面有重兵把守,再往前只有死路一条,她只得在就近的帐篷之上努力挥破一个缺口,身子一软倒了进去,长剑随之清脆落地。
帐内并无灯光,只听见木床一声吱呀,“何人?”一声清雅的男音响起。
阑珊费劲抬头看着一个身着白色寝服的男子手持长剑正朝着自己走来,不由暗暗叫苦,只能断续无力的发出两个字,“救……我……”
男子蹙眉,军营中怎么会有女子?见她背上的弓箭,鲜血已将白色衣服渗透了大片,他放松了一丝警惕上前扶起她,“姑娘,你没事吧?”
“你是……”阑珊已无力说话,背部再次传来钻心的疼。
“在下扶苏,不知姑娘这……”
公子扶苏?阑珊一惊,费力抬头,只看到他明亮的眸子,眉宇之间透着淡淡高贵又融合着儒雅的气息,刚刚站起身的她再次狼狈跌倒。
扶苏慢慢将她扶至床榻,看着怀中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微睁的双眼满是恐惧和不安,嘴唇几欲被咬出血来,如此的样子不由让他心生一丝怜悯,看到她背上的鲜血不止,“姑娘,这箭必须尽快拔出!你先在此,我去找军医。”
阑珊一把拉住他,费力摇摇头,“有人……追杀,不能去……”
“可是伤口流血不止……”扶苏犹豫了一下,“我曾学过包扎之术,姑娘若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
阑珊看着他那充满朋友般关心的眼神,无奈之际只能点点头。
扶苏披上黑色外衣迅速出了内帐,将烛光点起,屋子瞬间明亮了许多,屋内的摆设更显奢华,比之英驰的帐中多了几个放着竹简的书架和箱柜,阑珊看着他的身影在外面来回走动,最后进来之时手中多了一个盘子,上面放着纱布和几个大小不一的瓶子,“此次出来并未带太多药,应该够姑娘疗伤之用。”
“多谢公子。”
扶苏左手单手扶着斜靠着床棱的她,右手在其背后慢慢握住弓箭,“姑娘,先忍住。”
“嗯!”阑珊紧闭起眼睛做好准备。
扶苏谨慎的握住箭身,咬牙奋力一拔,刹那间鲜血飞溅开来。阑珊吃痛大叫一声,身子不受控的往前紧紧咬住了他正扶着她的左臂。
“姑娘,先挺一会儿……”扶苏左臂被她咬的生疼,不由蹙眉。
感觉疼痛有所减轻阑珊慢慢松了口,看着自己在他左臂之上血迹斑斑的齿痕,轻声道,“抱歉,我……”
“无妨无妨,现在需要给伤口包扎上药,姑娘需要把外衣……”扶苏有些迟疑道。
阑珊一听顾不上疼痛猛然身体一缩,“不要!”
“姑娘放心。”他转身起誓,“我若是对姑娘有半点非分之想,必当天诛地灭!”说完扯下一块细长的纱布来。
看着他将纱布蒙在眼上,想来他若是有什么妄想早就可以动手,阑珊犹豫了一番,转过身将上衣慢慢退至伤口处。扶苏朦胧之中看着她肤如凝脂肩若斧削,伸手碰到她肌肤之时手不由一抖,那微微颤动的瘦弱背影竟让他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不再有丝毫迟疑,他头一侧,迅速在她背上好药细致包扎好伤口。
阑珊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斜斜靠在床榻上,声音微弱道,“多谢公子……”
“这倒不必,如今已过丑时,姑娘此行……”扶苏正欲询问她的来历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打断。
“有刺客进入此帐,快点开门!”
阑珊一惊,这正是沈暮雪的声音,扶苏示意她不要说话,“大胆!”扶苏故作高声道,“何人在外夜扰本公子,连我的营帐都要查吗?”
帐外宋子贤和沈暮雪不由一愣,扶苏不是应该在前面那个重兵把守的营帐?二人犹豫之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是我!”
二人同时回头,“朱砂姑娘?”
朱砂穿过二十多个士兵让开的小道,站在帐门前,使劲一掌劈开帐门,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之色,抬步进去,“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朱砂轻轻吟唱。
“小荷?真的是你?”扶苏有些激动,除了母妃和妹妹没有人再会这首曲调,他对着阑珊小声道,“放心,她不会伤害你的。”
“扶苏哥哥还记得我?”朱砂话中透着一丝嘲讽。
“算算时日,我们已有六年没有见面了。”当扶苏走出内帐看到那张被胭脂涂得近似夸张的脸之时,不由心中划过一丝荒凉,她为大秦付出了太多,甚至只能以易容的容貌面对世人,却被父王看作是大秦耻辱,就连父王统一天下,都没有再提及她,自己更是到处巡游一直未曾回宫见上她一面。
“六年?”朱砂一声冷笑,“当初还是王兄你亲自送去我去齐国。”
“那年你才十五岁。华荷……”扶苏点头,眼中不由的浮现一幕,白雪纷飞中一身红妆凤冠霞帔的小女孩泪眼婆娑的上了马车,他亲自带了大队人马一直送到了齐国皇宫,却不能改变和亲的事实。那年楚燕两国合力攻秦,数次大战大秦都惨败收场,而此时除秦之外所剩下的仅仅是楚、燕、齐三国,唯一可以借兵的只有齐国,无奈之举便去和亲联姻借兵。最终救大秦于水火,父王却认为此事极为有损大秦颜面,便一直不想对外声张。
看他一脸深思的样子,朱砂缓缓走近,“可惜当初的华荷已经死了!站在此处的只是朱砂!”
“小荷……”
“我讨厌这个名字!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你高高在上,我却只能在任人践踏的低洼之处!”她语气中多了些许愤恨。“但是我不恨你,只恨一个人!”
“父王吗?”扶苏面色有些无奈,迅速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是为了一个人!”
“谁?”
“就是这内帐中试图行刺之人!”朱砂再次准备走进帷帐重叠的内帐。
扶苏挡在身前低声道,“她受伤了,根本不是行刺之人!”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受伤?”朱砂唇边勾起一丝微笑,准备绕过他继续前行。
扶苏再次挡住她的去路,她怒视着他,奋力抽出拿在手中的佩剑猛然腾空而起将数层重叠的帷帐尽数斩断,一阵纱帐飘扬落地之后,只看到斜靠在床边面色苍白的阑珊。
“她便是月城混入军中的细作!”沈暮雪当即上前一步道。
“听清楚了吗?”朱砂看着他还不肯让开,突然横剑指着他道,“你要保护她?”
“我不是!是你们说玄日已经找到,让我去寻,却不想……那是你们的圈套!”阑珊虚弱的声音让扶苏有些动容,他回头看了一眼阑珊,她包含澄澈和坚定的眼神使他毫无迟疑的相信她的话。
“我相信她!”扶苏加重了语气。
“你身为皇长子,却维护一个敌军细作!”朱砂使得手中的剑尖再次近了扶苏一分,“哥哥,你真的要与我为敌?”
“不可啊,公主殿下!”一声尖锐的叫嚷使得他们回望,赵高、英驰和蒙毅等一干人等都已经来到帐门口,“万万不可,公主快放下剑!”赵高一脸焦急道,公主是他带出宫的,若是公子扶苏因此有了差池他自然难辞其咎。
朱砂不屑的回头瞥了他一眼,“赵高,我若是为了大秦伤了公子,是不是功过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