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阑珊一惊,只觉得他的手如同树皮般粗糙,把自己右臂抓得生疼。在他健步如飞的带动下疾驰风中,想挣脱都不得,真不知道这老头是什么怪异的邪术。“放开我啊!”
那老头也不管她的呼喊,一路狂奔到一棵树下才停下来,放开她的手臂,小小的眼睛闪着一丝异样盯着她。
“你到底是何人!”阑珊揉着手臂,不满的瞪着他,却无意间发现他的左边衣袖破烂处还残留着半个太极图示,倒是和军中所见的易搏天有些许相同,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你又是何人?”那老头眯着眼睛抬头看她。
“凭什么告诉你!”阑珊头一偏不理会他,看着周遭,觉得有些熟悉。
“那我也不告诉你!哼!”老头学着阑珊的样子头一偏,样子煞是可笑。
那一声‘哼’实在尖锐又带着轻蔑,阑珊只觉得心里发毛,低头间才看到在地上的字迹,“这不是……”
“你傻啊,这是你我二人的名字啊!”老头子学着英驰的语调说道。
“你!”阑珊心里又是一惊,这明明是自己和英驰留下名字的地方,这句话也是英驰早晨才说过的!
“看来我们是天作之合啊!”老头仰天长笑,举手捋着那寥寥无几的几根胡子。
“遇到你个神经病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阑珊谨慎的看着坐在树桩子上的他,心里暗暗思索如何逃走。
“丫头!你到底是何来历啊?”那老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她半晌,见她不回答便又自顾自的道,“艳阳高照,良辰美景,你就先晒晒太阳吧!”
阑珊再次瞪着他,蓄势已久的手中猛然挥出一记流光。
那老头不躲不闪,伸出干瘦如柴的手臂,掌心平举稳住那抹流光,“丫头啊,你阴气太重,还是多晒晒太阳好!不然阴阳失调就不好喽!”
“晒你妹啊!”阑珊此刻无力靠在树身上,刚刚的月魄术已经耗费了八成的力气却对他无一丝损伤,此刻全身伤口齐齐发痛,她不由微微喘气,一种失望爬上心头。
“哎?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可没有妹子啊!”突然那老头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要不然你做我妹子吧!”
“做你妹啊!”阑珊愤恨骂道,猛然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语。就看到那老头瞬间乐开了花,两条短腿带着破破烂烂的裤子在树桩上晃悠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语气都带着不尽的乐意,“你自己都答应了!哈哈,好妹子!”
阑珊全身痛的难忍,只能紧皱着眉头,“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廉耻的!”
“好妹子,大日头底下,你一个大姑娘在那里撩起裙子忽闪风,咱俩到底谁不知廉耻啊?”老头子依然带着戏谑的笑。
“你!”阑珊此时怒目圆瞪,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她相信眼见的人早就死千次有余了。
老头子猛然一记飞叶过来,正中她肩头下三寸之处,疼痛之余阑珊顿感全身顺畅了许多,脸上怒气稍稍消散,感觉这老头似乎并无恶意。
“好妹子,大树后面有果子,你先慢用,好好晒晒太阳啊!哥哥去去就来!”说罢纵身一跃不见了身影。
阑珊眯着眼睛看了看刺眼的阳光,此刻连逃走的力量都没有,只能找个树荫浓郁的地方无力坐下身子轻靠着树慢慢闭上眼睛……
一阵细细的讥笑传入耳中,那笑声尖锐的如同拿着瓷器划过金属般刺耳,阑珊皱皱眉,睡眼朦胧中看着那张皱纹横生的脸,眉头皱的更紧了。抬眼看看四周,只能看到远处山上渡着一层玫瑰红煞是好看,难道已是夕阳西下?目光回落到他身上时只觉得大煞风景。
“好妹子啊!傍晚阴气回升,睡在这里可是要伤身的啊!”老头子语气平淡道。
“关你什么事!”阑珊站直身子,顿时感觉全身都舒畅多了。
“你是我的好妹子,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谁是你妹妹!”阑珊抬了抬手掌,“你再乱说,我立刻杀了你!”没想到月魄术立刻凝聚指间,她自己不觉然惊奇自己居然恢复这么快。
那老头依然是眼睛眯成一条缝,语调猛然一转,“你这么大脾气,可是会导致脾胃走火,堆积体内寒气,看你面色发白,体内寒气定然不轻啊!”
阑珊沉下脸色猛然一挥手,月魄术第一层带着强劲风力袭向那老头。只见那老头居然不紧不慢将那抹流光横空吸入掌中,“阴寒之气还是给哥哥比较好啊!”
“你到底是谁!找我又有何事!”
“你若想走,哥哥可助你,只是……”老头枯瘦指尖指着土地上刻画二人名字的树枝痕迹,“你真的可以放下他?”
阑珊一阵静默,良久才道,“我不属于这里,又何来放下放不下!”
“哦?那哥哥替你杀了他,省的你日后后悔啊!”那老头子满脸绽着笑,“也不让另一个女人称心啊!”
“不用你管!”阑珊一脸平静,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了青舟之上那抹独自矗立风中的背影,也许有这段记忆就够了……她不敢多想,猛然睁开眼睛语气缓缓道,“就此别过,胜过一切。我是我,他是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是你,他是他。妹子既然这么说,哥哥这就去杀了他!”说完老头子纵身一跃不见了身形。
“不要……”阑珊一急,立刻飞身追去,哪知自己的御风之术只是皮毛,刚一腾空不到前行没有几米就被树枝横绊住身子,身体浮空没有落足点,只得无措的摔下来。
横空飞出一墨色身影将那抹下坠的白色拥入怀中,阑珊一惊,是那股熟悉的气息,那熟悉的温度,她凭着理智猛地挣开,“你……”话未说完就被他炙热的双唇吻住,刹那间山河失色天地为之一静,阑珊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凌乱,紧张之余只会紧紧抓住他的衣衫竟忘了如何去推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阑珊被他拥在怀中,轻声问道。
英驰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她,“你为何要逆月?”
“是你逆月在先!”阑珊反驳道,又低下头,“这里根本容不下我!”
英驰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咳咳……”带着浊音的咳嗽,二人抬头,是那老头子正带着鄙夷的目光看着二人。
“一个是我好兄弟,一个是我好妹子,这出双入对的,我又成孤家寡人喽!”老头子依旧眯着小眼睛叹息道。
“刍兄,还要多谢你!”英驰放开阑珊,转向他。
“你们原来一伙儿的!一样无耻!”阑珊骂道。
“你们刚上岸,我就发觉了,悄无声息跟了你们几里地。”老头子顿了顿看着阑珊道,“驰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驰弟看上的丫头自然是我的妹子喽!”
“哼!”阑珊闪开身子不理他们。
“妹子若是不愿意,我只好把他再送回去了!为了把他从那高墙之内偷出来那可是拼了老命啊!”老头子又捋了捋那稀疏的胡子。
“刍兄,我尚有一事不明。离庄期间到底发声了何事?”英驰心结依然未解。
那老头子看着他们,满脸郑重之色,“老头子不管世事,只管天地之间你我之事,这些难道驰弟忘了?”
“这……”英驰心知肚明,只是面色多了一丝忧虑。抬头看着几欲暗下来的天空。
“时辰不早,老头子一个人该回去喽……”说罢刍文转身就走,头上的束发也微微斜向一方。
英驰一听到‘一个人’这三字知道他有意邀请,便对着他的背影道,“刍兄,数日不见,我们本应小聚。老地方,怎可少了我们二人?”
老头子回头,笑得云淡风轻,好像一切正合自己意愿,“那就走呗!”
“神英山庄怎么办?他们回来找你吧!”阑珊突然特别担心那个沈暮雪,万一她来了英驰该怎么办?
“随他们去吧,抛开俗世规矩、名缰利锁、家门礼数……今晚咱们就是这山野隐逸之人,不问世事!”英驰拉起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心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转眼之间三人已来到一个八角草亭,也正是清晨英驰所见的草亭,他笑道,“正是这陋亭,我才知道回庄路线啊!”
阑珊见草亭蛛网连连扯在空中,四根支撑的木柱子也带着历经风雨的痕迹,中央只有一张石桌和几块残缺的石墩,都是灰尘遍布。她随手配合英驰开始略微收拾。
见那老头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坛子酒,对着阑珊道,“丫头,没你的份,那边有竹筒,另一头有泉水,你自己取吧!”
“我才不用!”阑珊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又是何人?”
“我不告诉你!”阑珊头一偏,懒懒做到草亭木栏上,“除非你先说!”
“听好了!哥哥名叫刍文!”老头子打开一坛酒嗅了嗅,满心欢喜尽显脸上。
“除蚊?”阑珊一笑,“你是专门除蚊子的?”
“非也非也!”老头子也一笑,“刍文不过代号而已,老头子戏游天地之间,清风为邻,明月为友,居陋亭,御阴阳;不问世事,但求一醉。”仰头一口酒入喉,他坐到石墩上笑道,“正所谓……”
英驰接过话茬,“正所谓,贤哉刍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亭,人不堪其忧,刍也不改其乐。”
“知我者,驰弟也,哈哈……”老头子说完二人又是对饮。
阑珊只觉得耳熟,“这一箪食,一瓢饮……原话不是这样的吧?”
“当然不是!”英驰拉她坐下,“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孔老夫子说的是颜回在陋巷,这刍兄说的可是在陋亭,贤哉,刍也!”
阑珊一笑,看着那身材瘦小的老头子独立亭前,微风过处,又看到他滑稽的发型,只觉得他背后承载的种种绝非几句话能草草盖过的。乱世之中若非涉世颇深或历尽风浪难有此心境。如水月光洒在亭前,混着阵阵花香又融合着草木泥土的清香,这,才是月光的味道吧?阑珊不由望着远方,树影幢幢,斑驳有致,映着草丛的翠绿,蟋蟀声声不断衬着夜的静谧,圆月投影在不远处洛水中心,随着水波左右动荡。“此亭此景,此风此月,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