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书卷,一本游记看的津津有味,忽听得王嬷嬷进得门来。
“小姐,宫家嬷嬷来了。”
“哦?快请到花厅去,我这就过来。”话音中透着点急切,当年之事,宫家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白白在乡下农庄上受了这么些年的苦楚,如今想来,觉得深深的对不住,还有宫缃,许下再多的时光也不能回来了。
花厅中一个老妇人局促的坐在一张绣凳上,不敢坐实了,只挂在一个角落上。衣裳半新不旧,很是简单的款式,没有绣多余的花草图案,只是绣了几根孔雀羽毛。头发半百,一根素簪斜斜插在发间。脸上皱纹横生,老年斑东一块西一块的,显见这些年过的极其不如意。
“宫嬷嬷?”
宫嬷嬷立马站起来,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二小姐——”
鼻头一酸,说不出的五味陈杂,若不是几年前的事情,宫家现在也该是一个管事的位置上头吧,不说穿金戴银,也该衣食无忧,生活滋润。
“嬷嬷无需多礼,快坐吧。”
“是,奴婢遵命。”
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嬷嬷一家可好?”
“好,都好。”哪里能好了,背上女儿自杀的名头,还陷入谋害小姐的局里头,放逐在乡下,也就比那些佃户要强些。
“嬷嬷,原也是我不好,累了嬷嬷一家。”
“不,不,是缃丫头做了错事,怎么怪上小姐。”宫嬷嬷更加不安了,犹如惊弓之鸟。
“唉,我也不晓得该如何讲,想来嬷嬷也约莫听说过一耳朵,当时的记忆全部丢失了,也就是去年下半年的时候才隐隐约约的想起了些事情,都不是全乎的。不过嬷嬷宽心,我却是记得宫缃并没有什么错处,因此,嬷嬷也不必觉得惊慌。”
“不是缃丫头?”宫嬷嬷脑子转不过弯来,“不是?”
“恩,宫缃照看我极是用心,可惜——”
宫氏控制不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眼角浸出泪水来,一股悲凉弥漫上头。
“缃儿啊——我的缃儿——缃儿——你听到没有,小姐说不是你——不是你啊——”偏过头,抽出手绢捂着脸,泪水很快就打湿了帕子,肩膀一抽一抽的。只觉得这些年受的苦都是值得的了,宫缃是宫氏的幺女,前头几个都是儿子,这唯一的女儿就看的比较重,原以为跟着伺候小姐是无上光荣,哪成想把命都丢了。就算人人都将是自己女儿的失职,可是自己不信,不信啊。
王嬷嬷叹一声可怜,过去轻声安慰。
好半响才缓过来,“二小姐恕罪,奴婢失态了。”
“嬷嬷何罪之有,若是宫缃地下有知,也该是高兴的,奶娘先带宫嬷嬷下去洗把脸吧。”
原本笃定的计划,现在开始犹豫了,不知道是对还是错,那个计划,对宫家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
半盏茶的时间,并没有耽搁太久。
“嬷嬷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尚未有婚约?”想想还是问出口。
“正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就耽搁到了今天。”说来要还是在侯府伺候,何至于到现在还找不到媳妇儿,就是前头两个儿子都是娶的庄户贫穷人家女子,家境稍微好点的,有点门路的,都知道自己一家人是被侯府厌弃了,又是奴籍,哪里愿意结亲。
“我身边有个一等丫头,唤商青的,年岁可能比您小儿子大了一点,不过却也无碍,不知道嬷嬷的意思——”
宫嬷嬷半是欣喜半是惊讶,若是真的,可算是一个馅饼落在自己面前了。
“小姐身边的丫头自然是好的,只是那商青可愿意?她知道奴婢家里的情况么?”
闺阁女子说这个多少有些不合适,加上是自己不站理,“嬷嬷放心,我既然想起了些事情,就断没有让宫家继续在农庄上做活的道理,因此也不必妄自菲薄,至于商青的事,还是让奶娘与你说吧,我说这个到底不合适,商青那里,嬷嬷不必担心,愿不愿意原本也由不得她。”
宫氏看看二小姐,愈发疑惑了,怎么听这个意思,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子呢。
“老姐姐?”
“其实小姐说让商青与你做小儿媳妇只是一个借口,想你宫家何等忠义,商青却是万万攀扯不上的。”王嬷嬷给宫氏添了一回茶,坐在一边的凳子上。
“那?”
“小姐的记忆并不完整,却也记得那个商青在背后使坏,宫缃的死,商青脱不了干系。可是年生已久,根本找不到证据,就连那个商青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错处让她得到惩罚。现在名义上是说做您儿媳妇,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名目把商青弄到宫家去,去了您家,做个伺候的丫头还是粗使婆子,还不是看您的心意.”
宫氏听得竟是那个商青使坏,恨得牙痒痒。
“奴婢明白了,请小姐放心,奴婢一家定会‘好好地’善待商青姑娘!”宫嬷嬷也听出来了,原是二小姐想要惩治那个恶毒的女人找不到借口,没关系,她愿意出手!
“这件事终归是让宫家受委屈了,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不必在农庄上待着了,先在院子里负责管护花草吧,以后寻个机会再做安排,您看这样可好?”
宫嬷嬷惊喜交加,激动不已,本来以为一家人这一辈子,不,宫家世世代代都只能待在那个庄子上,翻不了身了,没成想还有这个转机。又想到早死的女儿,不由得心中大恸。
“奴婢代一家人叩谢小姐恩典。”
不顾王嬷嬷的阻拦,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当天,宫嬷嬷就把商青带回了庄子上,一天也不想商青继续逍遥了,等到宫家一家人从新回到侯府大院,有些人就要夜不能寐了。
商青原本以为二小姐会寻个错处把自己打发了,没想到却是向夫人讨了个恩典,给自己配了人。果然,二小姐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婆家竟然是宫家!
这个新鲜出炉的一等丫环没有当上半年,就许了人家,看那婆子的穿着,到不像是的脸的,梧桐院里的丫头难得的一致觉得高兴,吐了一口浊气,可见这商青做人有多失败了。
明面上,茗依是没有亏待商青的,送了许多东西,比当初碧水出门要丰厚许多,可是奇怪,那些东西并没有说是赏赐给商青的,倒是直接送于了商青婆家,奇也怪哉。
过了几天,雨燕如愿以偿的代替了商青的位置,荣升为一等丫环,到没有多少丫头不服气,大小丫头和和乐乐的,还征得茗依同意,摆了两桌席面,关在梧桐院里耍了一会,与当初商青上位不可同日而语。
“小姐,奴婢把宫氏和商青送出二门去了。”
茗依正色道,“恩,那就好,我这里有一封信,是交代给奶兄办事情的,嬷嬷您亲自跑一趟,务必要交到奶兄手上,嘱咐奶兄看了就把信给销毁了。”
王嬷嬷一向是把茗依的事情放在首位,当天下午就拿了留有封漆的信去给自家儿子。
茗依拨弄着手上的玉珠子,算算时间,后来赫赫有名的吕刺史该从老家启程了吧,来吧来吧,本小姐助你一臂之力,不用感谢,应该的,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