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慕夫人一般都会在净水寺客居一晚,第二日再回城中,故此一行人都没有着急。茗依陪着慕夫人品了会茶就求了母亲自己玩,听寺中人讲后院山上桃花开得正好,一堵围墙围了,并没有过多的人知道,茗依挺喜欢桃花的,侯府花园也种了几颗桃树,花开正好的时候,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看书,别提多惬意,清风拂过,桃花花瓣飘然落下,让人有种想跳舞的冲动。
让一众仆妇守在围墙小门口,只带了碧心碧倩踏进桃林。人见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始盛开,远离世俗的尘埃,沾了自然的灵气,又没有人为栽培的痕迹,茗依觉得这桃花开得比侯府的漂亮多了。
碧心见自家小姐脸上露出罕见的轻松愉快,也觉得放松,“小姐倒是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要不我陪着小姐住这里不回去算了。”茗依不理会碧心的调侃,身随心动,甩开手臂,旋转裙摆,跳起了舞,轻轻柔柔,绿草红花的映照下别有意境,不知不觉间完全沉醉在舞蹈中,一直被仇恨压抑的神经得以放松。
碧心碧倩是知道自家小姐有跟着教习舞蹈的娘子学习的,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夫人见小姐没有那学习的心思也由着她,看茗依跳舞的样子,一舞一式间别有韵味,没想到小姐会跳的这样好。她二人怎会知道,为讨吕逸飞的欢心,只有些舞蹈基础的自己付出了怎样的努力,瞒着练习,苦苦琢磨,只为一个惊喜,后来才发现一瞬的惊艳换不来一世的甜蜜,真的只是一瞬。
茗依忘情的舞着,宛若花中精灵,空灵绝尘中偏又带了丝妩媚,桃花散漫之间,两种特色离奇的揉和在一起,12岁的年纪就已经是舞得不俗。主仆三人此时都不知道,这场舞蹈还看进了另一个人的眼中,从此将画面动态的刻进生命,再也没有磨灭掉。
他被人追杀,拿剑的右手被划了重重的一刀,带的十几个亲卫先后为了保护他死了,不得已,只好先藏匿在这桃林的一处坑中,那坑离茗依三人所在的位置不过二十来步,因盖了草,三人一时竟没有发现。
男子看得专注,不经意间居然活动了下蜷缩的腿,踢到了小石头,弄出了响动,碧倩耳朵好,似乎听见了什么,又不敢确定,疑惑的问碧心,“碧心,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响动?怕是风吹动树枝吧,”
“不像啊,咱们四处找找,”
茗依听见了二人的谈话,停止了最后一个节拍的旋转,示意她们到处看看,自己也跟着查探。坑里的人在伸腿之后就意识到坏事了,赶紧收敛呼吸,希望那三个丫头赶紧离开,碧心与碧倩他们不断扩大搜索圈,其中一个丫头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认出是刚才跳舞的女子,仙子在面前,偏不敢有其他心思,很快就到了坑的边沿,那人正是茗依。
正当茗依以为真的是碧倩发生错觉,打算回走的当口,脚一歪,就要往坑跌去,坑中的人见暴露已经不可避免,要是女子尖叫把刚走不远的敌人引了过来就遭了。然而坑本来就不大,茗依直接跌落在男子胸口,触碰到了男子的伤口,男子疼的闷哼一声,来不及多想,在茗依落实的瞬间用左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恶恨恨的威胁她不许大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茗依一跳,鼻翼间闻道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本能的点点头,用手去扒男子捂着的手掌。
两个丫头觉得不对劲,一回头,小姐都不见了,不远处的草丛胡乱的晃动,连忙跑过去,扒拉开草丛,正是自家小姐,只是小姐身后怎么还有一个男子?这时代,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这样的肌肤相亲。事关小姐名节,连个丫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费了好大的劲才压抑住了冒到嗓子眼的叫喊声。
碧心低声吩咐碧倩看着点人,确保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碧倩会意,装作随意欣赏桃花的样子背靠碧心他们站了。碧心蹲下身子,就要用手去拉小姐起来,哪知后面的男子死死捂住茗依,就是不放,你这登徒子,等救了小姐,看我怎么收拾你。无法,只好低声威逼利诱讲条件,“你这登徒子,识相的就赶紧放了我家小姐,要金要银的都依你,不然有你好看。”
茗依憋闷,眼珠一转,两手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阻止了碧心继续说话。那男子警惕的盯着主仆二人,忽见茗依的手在空中写字,仔细一看,原来是“保证不说”几个字,心下有些犹豫,若是她食言,自己的性命就堪忧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放,但自己的手却自己做了决定,松开了捂着的手。茗依赶紧手撑着要起来,哪知慌乱中又碰到了伤口,沾了一手的血,男子暗叹一声倒霉,出门没看黄历,这下子这个伤口没有十天半月是好不了了。
碧心忙去拉自家小姐,刚好拉到茗依沾了血的那只手,慌忙间只顾着检查茗依有没有受伤,等到松开手之后才发现血迹,大骇,翻开茗依的手细细的检查,没有见到伤口才松了一口气。往坑中一看,那男子疼得面容都纠结了,死死的咬紧牙关,不敢喊痛,死道友不死贫道,不是小姐受的伤就好,扶了小姐不敢多留拉了碧倩就走。
没走两步茗依就停下了,这手上的血迹倒是可以回去悄没声息的洗掉,但这血迹怎么看怎么刺眼,那男子是因为自己才二度受伤,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出远门,简单的药品是带得有的,想了想便决定自己和碧心在这里等着,让碧倩回去取些止血的药,顺便拿点糕饼过来。
男子本欲等茗依三人走后另寻一处藏身,却见其中一个丫头走了,那两个倒是留了下来,顿时警铃大作,莫不是要找人来拿自己?又不像。碧心愤愤的说道:“要我说这种登徒子就该死了算了,小姐到好心,还要拿药给他。”又对坑中的人说:“今日的事情最好不要乱讲,不然,我搬快石头砸死你!”茗依撇了一眼碧心,就你多嘴,扒拉扒拉草,重新将男子盖了个严严实实,药没有拿回来之前还是藏好一点比较稳妥。一时间寂静无声,若不是男子习过舞,都要认为二人走了。
不多时,碧倩就回来了,茗依一看,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叠点心和一壶茶,“小姐放心,奴婢知道分寸,王嬷嬷询问,奴婢讲小姐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放下托盘,又从袖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瞧,幸不辱命。”还调皮一笑,拨开草丛,随手将瓶子抛在男子身上,“喏,只有止血药,自己包扎吧。”
男子低沉的到了声谢,左手拿了瓶子,咬开瓶塞,顾不上清理伤口了,一股脑儿的将药粉倒在了伤口上。茗依摇摇头,这样下去也不行,拿出帕子看看,素净,只绣了两朵小花,没有什么能认出主人的标记,递给碧心,“包扎”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小心的滑进坑中,伤口有些长,只能勉为其难的把伤口包住,还歹比裸露在外强些。茗依又递了两块糕点给他,男子好些时候都没有吃东西了,这一看糕点,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响,在佳人面前,破天荒的觉得有些难堪,竟有些脸红,好在脸上本就糊了些东西,到看不真切。
第二日,茗依他们用了早膳就要出发了,一应东西都收拾妥当搬上了马车。不知怎么,茗依有些忧心昨日遇见的那个男子,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就跟慕夫人讲想去亲自折些桃花。慕夫人没有多想,只当小女孩浪漫情怀被这山林激活了,让碧心碧倩跟着,嘱咐早些回来。
茗依按着路径从围墙小门而入,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坑,拨开草丛一看,人已经没有了,几滴血迹溶入草丛,变得黑暗。看来人已经走了,不知道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别人发现了,四周草地并不凌乱,想来是无事,随即折了几支桃花就与慕夫人会和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