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司空毓敏的到来,让许多人都措手不及,最大的意外就是侯府嫡出小姐安茗依的哑巴居然出现了转机,虽然夏侯太医讲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老夫人倒是非常高兴,当然更多的是从侯府整个利益的角度出发,如果茗依真的可以开口讲话,加上之前中秋夜宴才艺魁首的名声,配上姣好的容貌,凭着这些,好好挑一户高门,让侯府增添一门好的姻亲是非常容易的。她似乎都能预见到一旦茗依能够说话的事情一传开,侯府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
基于此,连忙吩咐管事嬷嬷迎夏侯太医去另一个花厅休息,务必好生伺候。未料到夏侯太医竟然拒绝了。
“老夫人的好意微臣心领了,只是微臣生平第一次遇到安小姐这样的病症,说句不合适的话,微臣的兴趣全部都引了上来,这就回去斟酌各种药物分量,力求拿出最佳的方子,尽最大的努力将安小姐的嗓子治好。”
司空毓敏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夏侯太医,“夏侯太医这话深得我心,安小姐的病症要紧,你且先行回宫,本公主待会儿只会回去。”
“是,微臣遵旨。”夏侯太医拱拱手,告退了,唉,这太医院算不算得上是二进宫?真不知道如此反复多次,皇帝老儿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自己的脑袋哟。
寒暄半响,老这么坐着也不是回事,“姨父、姨母,毓敏好久没有见到茗依表妹了,机会难得,不如让茗依表妹教我几招绣花绝技?”
“毓敏这话说的,茗依的技术只能算是看的过眼,别人不知道,姨母还能不知道么,不过你们两姐妹自己去玩也好,省的无聊。”慕夫人压了压眼角激动的泪花,“依依,去吧,好生招待着毓敏表姐啊。”
茗依像是还没有从方才的好消息中回过神来,依然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依依?依依——你母亲给你说话呢。”安岳见女儿终于回过神来,小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一双大眼睛乌亮亮的,盛满了希望,内心不可遏制的疼了一把,“快去吧,去梧桐院好生招待九公主。”
茗依这才点点头,领着司空毓敏去了梧桐院。
见得公主殿下已经走远,安岳站起身来向老夫人告辞,“母亲,孩儿还有要事,这就先出去了。”
老夫人有些为难,“可是公主殿下还在这里,建峰现在出门会不会不太妥当?”
“母亲,没事的,说来九公主不还得唤我一声‘姨母’么,都是亲戚,没有关系的。侯爷要事要紧,咱们好生置几座席面,必定把九公主招呼好。”
安岳的要紧事自然就是去找子言,他急切的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岂料刚一出府就被几条尾巴跟上了。
梧桐院
司空毓敏早就从六皇子司空霖口中得知了茗依的现状,说话自是不在话下,借着两姐妹自己玩的理由,那些个宫女丫头全都赶出了花厅。
“茗依表妹,我都知道了,真为你高兴,再忍些时候,倒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讲话了。”没有外人在,毓敏撤下了公主的架子,很是兴奋。
茗依但笑不语,指了指小桌子上铺好的笔墨纸砚。现在不可大意,就算是要讲话也要那些其他东西装装样子,功亏一篑就得不偿失了。
毓敏莞尔,“倒是我疏忽了,你呀,还是老老实实的写字吧。”眼睛咕噜噜一转,“你觉得我皇兄如何?”
“谁?”茗依不明所以,毓敏这话问的奇怪。
毓敏像一个小狐狸一样得意不已,“装,你就给我装!我问的自然是六皇子司空霖!”
额,茗依扶额,在她看来,毓敏想要把自己和司空霖凑到一起绝对是不安好心,那个冷冰冰的人,冻死了自己算谁的过错。不期然的,前两天马场上的情境冒了出来,脸色微红,他也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人,就自己时的英姿飒爽,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细心呵护,或许,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男人。甫一想到这里,立刻从回忆中的美好情境回转过来,自己这是再想什么!
“诶,你就告诉我呗,好不好?”
“真的没什么。”
“你这人,好生无趣,我跟你讲啊,其实六皇兄人很不错的,别看他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说道这里,毓敏一顿,“实话告诉你,六皇兄原本不是这样的,后来他的母妃秦贵人,就是后来追封的秦德妃娘娘,在生孩子的时候没能挺过来,大人没了,肚子里的小公主也没能活下来,或许是这件事情对六皇兄打击太大了,那时候他都能记事了,听宫人们讲,从秦德妃下葬的第二天起,六皇兄就变成了这样。”
茗依到没有想到,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缘故,心中不知名的角落变得柔软。皇宫诡异,互相欺诈,真真是命比纸薄。
“哎呀,我没得跟你讲这些做什么,你听听就算了,可不要乱讲啊。”
茗依点点头,生孩子的时候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若再有其他人推波助澜,生还的可能性极小,其中的宫闱秘辛,向来都是晦涩莫深,不足为外人道也。
“呵呵,其实有时候我蛮苦恼的,你知道吧,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嫁给了我六皇兄,是我叫你嫂子呢,还是六皇兄跟你你叫我表姐?哈哈哈,是不是好搞笑。”
茗依黑了脸,“公主殿下,请注意您的言行举止。”
看茗依这么不配合,毓敏一个人自娱自乐也没有了意思,斜睨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茗依,“真没意思,你能不能再没意思一点?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个话少点,性子也偏冷,我那六皇兄简直就是跟你同一类型的,唉,说你们两个是绝配吧,又担心以后你们两人相顾无言,唯有冷脸相对,还有个什么趣味可言。”
饶是茗依再好的性儿也有点抓狂了,何况茗依从来就没有打算做那好性的人,“公主殿下还请慎言,女儿家声誉要紧。”
“好了啦,这不是就我们两个人我才说的嘛!”毓敏犹豫了一下,“对了,那个,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
“我要做皇甫辰的太子妃。”
“噗——”茗依一口茶水没忍住,喷了出来,把宣纸都弄湿了。不是她故意这样,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了,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而且,这个表姐是怎么想的!天远地远的,虽说是个尊贵的太子妃,可远离亲人,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能得到什么好。
毓敏无奈的摇摇头,“你至于这样么,这个消息有这么难以接受?”
茗依顾不得收拾自己的形象,换了一张宣纸,“为什么?远嫁,相当于和亲,异国他乡的,真的好么?”
“茗依表妹,你知道么,这不是我一时兴起开玩笑,而是深思熟虑之下做的决定。”
茗依有些无语,说实在的,那个皇甫太子好是好,只是当初中秋夜宴,众目睽睽之下要求取自己后又放弃,这种情况让很多皇室宗亲的小姐有些下不来台面,哦,你被别人拒绝了,求而不得,然后退而求其次?谁都是有几分脾气的,说来有些莫名其妙,可事实上就是如此,直接导致愿意远嫁的女子少了大半。
“姨母知道么?”
“母妃啊,我还没有告诉她,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其实皇甫辰还没有向我父皇求娶,这只是我和皇甫太子的约定。”
“你喜欢他?”
毓敏有些迷惘,喜欢么?那个男子如此的出色,应该是喜欢的吧。那天,皇甫辰入宫商谈两国结盟互开利市的细节,毓敏穿着太监的服饰在皇甫辰出乾元宫之后拦住了他,她问话很直接。
“我是静贵妃的女儿,九公主司空毓敏。”
“久仰久仰。”
“皇甫太子的太子妃人选找到了吗?”
“尚在寻觅之中。”
“那我如何?”
“你?”
“对,是我,我要做你的太子妃,相信你不会拒绝。”
“你这么想?”
“当然?”
“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目前对你来讲我是最合适的,对我来讲你也是最适合的。”
瞧,就这么简单,毓敏公主就把自己的终身交付出去了。
茗依静默半响,“姨母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我知道,可我有这样选择的理由,母妃就我一个女儿,我远嫁了,她一定很伤心,所以表妹,你以后多进宫去陪陪她吧。”毓敏又些怅然。
“不懂。”
毓敏苦笑一声,“表妹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明白。你知道么,虽然我贵为公主,金枝玉叶,我母妃也是皇后之下的贵妃娘娘,风光无限,可是这些都只是表象,其实我们的处境是不好的,当然,不是讲生活不好。宫里的妃嫔,没有一个儿子傍身,多么尴尬,你看那个王淑妃,不就老是跟我母妃找不痛快么。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娘娘要是一直这样还无所谓,一旦皇后驾鹤西去,那些后妃还不得斗得跟乌鸡眼似的,有实力的,削尖了脑袋想要后位,没有实力的,也会拉帮结派,想要分一杯羹。可是我母妃被立为皇后的机会太小了,别看她是贵妃娘娘,以后指不定就是谁站在她头顶呢。”
茗依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公主表姐,居然心里藏了这么多东西。
“可是你这样没用的。”
“有啊,怎么没有,别忘我,我要嫁的人将来可是一国之君,不管是我父皇还是未来的皇帝,看在这层上都会善待我母妃,母妃过的好,就够了。”
以今天赌明天,不知道是不是明智的,未来的事情太难以预料了,一旦赌输了,等待的就是万劫不复。茗依使劲的搜寻前世记忆中司空毓敏的事情,然而上一世两人本就没什么来往,依稀记得好像是嫁给了一个附属小国的皇帝。难道事情兜兜转转之间,都跳脱不了既定的轨迹吗?
不,也不一样,皇甫王朝哪里是一个附属小国可以比拟的,如果说大越是一头雄狮,那么皇甫祖先建立的晋国就是一头猛虎。
“哎呀,你看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很可怜吗?”毓敏猛然喝了一口茶水,“反正我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在大越选驸马,将来的夫婿最多不过是徒有好听的名声,一电子实权都没有,嫁给皇甫辰可不会亏,将来我会成为一国之后,站在晋国最优秀的那个人身边,睥睨天下,你说,这样不是很好?”
“你快乐就好。”
毓敏重重的点点头,“恩,一定会的,别忘了,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司空毓敏!哈哈,或许就在这几天吧,选我做太子妃的旨意就会昭告天下,然后等着一系列仪式走完,明年,也可能是后年,我就会带着整个大越的祝福,十里红妆的出嫁!”
茗依没有办法说什么,这个表姐,一旦决定了,就不是别人的意志可以撼动的,或许自己除了在心里真心的为她祝福,什么也做不了。
另一边,内心焦灼的安岳根本就没有发现身后多了几条尾巴,他穿过几条街道,最后路程一拐,达到了有名的月夜湖边。这个月夜湖之所以有名,在于其清幽的环境,不少达官贵人都在这湖边的街道上拥有房产,闲暇时间,携三两好友,饮美酒,赏湖边风光,算得上是人生一大乐事。
安岳绕到一处院门外面,有节奏的一长三短的重复抠门。朱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管家摸样的站在安岳面前。
“主子快请进。”
“钟伯,子言公子呢?”
唤钟伯的满脸堆笑,顺手将门关了,“子言公子正在后院练功呢。”
安岳听了,也不要钟伯带路,笑话,本就是熟门熟路的,径直就往后院走去。
后院,迎合着月夜湖美名,布置得典雅舒适,这时节,应季的鲜花已经没有了,草木被精心修剪,道路上铺着乳白色交杂其他色彩的鹅卵石。
在院子中央,一个身着褐色衣裳的男子正在练剑。不可否认,男子的剑练得很好,一招一式之间,自有行家风范。男子耳闻有脚步声靠近,借着剑势转身,发现正是自己的伴侣——安岳。
男子顺势把剑收归身后,舞动的发丝停止了翻飞,右额一束头发垂了下来,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建峰,我刚才的剑舞的如何?可有退步?”然而等待子言的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赞美,因为面前的安岳脸色带着点愤怒。
“你老实告诉我,依依的嗓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言的神情冷了下去,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被扔到了远处,“建峰这是何意?打算跟我翻旧账么!”
安岳上前,双手狠狠的按住子言的肩膀,“告诉我!”
“哼!多少年的陈年旧事!当时就跟你说的清清楚楚,消除记忆的药会有后遗症,谁知道那丫头这么命不好,居然变成了哑巴!”子言愤愤的挣脱了安岳的双手,他有武功在身,岂是一个安岳能够钳制的。
“真的是这样么?难道不是下了让嗓子变哑的药,然后药下重了,导致的失忆?!”安岳紧紧的盯着子言,那样的神情是子言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更让子言震惊的是安岳的话,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兀自嘴硬,“你什么意思!这是在怀疑我欺骗你么!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个丫头重要!”
安岳没有忽视掉子言脸上表情些微的变化,后退几步,有些难以置信,“原来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样——依依,都是父亲不好,是父亲害了你,是父亲害了你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子言大急,也顾不得再使性子,上前就要抱住安岳,可惜安岳不知道哪里来的敏捷,身一动,就让子言抱了个空。子言一脸神伤,“建峰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没有做其他的动作啊,建峰!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安岳已经不知道该听什么了,“我该相信你吗?我还能相信你吗!”
子言还愈再辩解,忽然动作一顿,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猛然回转身体,却见五六个黑衣人从围墙上跳进了院子,皆是黑衣黑纱蒙面,神情肃穆。
“你们是谁!”
然而那些黑衣人根本不安常理出牌,一点也不给子言知道的机会,动作一致的往子言这边袭来,招招致命,招招不留情。
子言也是见惯了场面的,冷哼一身,“不自量力。”剑方才被扔到了一边,此刻也没有机会去捡,身形一动,立刻就和黑衣人打作一团。
说是双拳难敌四手,那要看是谁的双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四手只能是落败的一方。渐渐地,那些黑衣人就有了溃败的趋势,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眼见事态不妙,其中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放弃围攻子言,转而剑花一挽,就往一边的安岳身上招呼。
打斗一开始,安岳就焦急不已,前一刻还在怨恨子言对自己的女儿下黑手,后一刻就为子言的性命悬心,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黑衣人明白子言才是练家子,一开始并没有理自己。这会儿见黑衣人朝自己而来,安岳无比痛恨自己不会武功,无路可退,再说,抛弃伴侣独自逃生也不是君子所为。眼见抵抗只是徒劳,安岳做了必死的决心,或许这就是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的惩罚吧。
黑衣人的剑就要刺中安岳了,这边一边打斗一边分神留意安岳的子言一个爆发,从黑衣人的包围圈中跃了出来,一把抓住其中一个袭往安岳的黑衣人后背,那黑衣人被大力抓起,重重的贯在地上,闷声吐了一口鲜血,挣扎了两下,还是起不来,可见子言下了死力气。
只是人力有穷时,若子言一人,或许能够游刃有余,偏生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剑是冲着手无寸铁又没有武功的安岳去的,子言能够击退一人,另一个人却是来不及了,就在那剑要刺向安岳的时候,子言别无他法,只得以身挡剑,背部暴露给了黑衣人。‘噗——”一大口鲜血喷向院墙之上,此时由不得照看伤势,不敢恋战,猛的一把药粉洒出,院落里面顿时冒起阵阵白烟,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那几个黑衣人在白烟中不敢乱动,双眼火辣辣的疼,等到白烟散尽,哪里还有子言和安岳的身影,只有那墙上的鲜血以及双眼的刺痛昭示着那人曾经存在过。
任务失败,黑衣人中的领队当机立断,一人带着受伤较重的同伴回去报信疗伤,剩下的沿着地上的血迹继续搜寻。
子言受伤颇重,背后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本就褐色的衣服被打湿了一大片。安岳也顾不得和子言闹别扭了,二人相互搀扶着,在月夜湖畔游走,好在这一片本就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平日里来往的行人比较少。
“子言,子言,你怎么样了,撑住啊——躲过了他们,我就带你去侯府疗伤!”这种情况不敢去医馆,就怕仇家要去医馆搜索,想来想去,自己府上最是安全。安岳后悔不跌,要是今日自己不来找子言兴师问罪,要是自己能够有自保的能力,或许今日子言就可以从容脱身,根本就不会因为要救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
“建峰,你听我说,侯府——去不得——”子言努力使自己精神集中起来,忽视掉那股疼痛,“咱们——咱们回宅院,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回回去——”其实不能去侯府的真正原因子言并没有讲,那些黑衣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绝对不是江湖草莽。再说今日的事情委实有些凑巧,建峰前脚才刚到,黑衣人后面就来了,恐怕就是跟着建峰后面来的。
子言颤抖着拿出一个玉瓶子,“快帮我倒在伤口上,止血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很快就会顺着血迹追上来。”
宅院之中另有暗室,一应吃食都齐备,就是防着有什么突发时间。子言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庆幸,还在一向留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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