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瞬间,人群散开,大家都为束天罡让开一条路。只见他拄着拐杖,左腿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
海娜的眼眸,顿时就迷蒙一片了,“哥,你的腿?”
“我的腿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你还好吗?”他看着她,说出的话生份得让自己愕然。他很想亲昵的抚抚她的脸,想替她顺一顺有些凌乱的黑发,可是,唐纳德揽着她的肩,那亲密的模样,让他不敢靠近。
“哥,我们回家吧。”海娜向他伸出手。
束天罡紧崩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好,哥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牛牛在一旁紧张的问:“妈咪,你不跟爹地回家吗?我们一起回我们的家,好不好?”她眨巴着葡萄大眼,黑溜溜的眼珠里全是期盼。
海娜抚着她泽泽生辉的发丝,拉着她血液已经凝固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啜了一口。可她却不回牛牛的话,她望着束天罡说:“哥,我们走吧。”她穿着医院的病号服从床上下来,搀着束天罡的手,再也不去看旁边的人。
走到门口,她看到喜极而泣的安子濯。
虽然他已经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可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通红的双眼,依然瞒不过任何人,当然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海娜看着他,静静的,两人四目相对,却无言。
“海娜,我……”安子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该从何说起呢,说他很高兴她活过来了,还是该说他想抱抱她?嘴唇微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海娜却将头低垂,扶着束天罡就往外走。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唐纳德叮嘱医生,若是透露了海娜死而复生的消息,不止他的饭碗保不住,就是这间医院,恐怕也会遭到摩纳耶军方的攻击。医生自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在第二天,这位医生就辞职移民了。
古堡里的佣人对海娜关怀备至,特别是玛丽安,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来疼爱。但回到家的海娜却一直默默无言,她好像换了个人一样,不再是从前那个爱唱爱笑,在楼梯上跑来跑去喊玛丽安的快乐女孩海娜。她太沉默了,坐在沙发上的她,就像个不会说话的洋娃娃一般,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那一方墙。
唐纳德已经回到了酒店,他会择日回到摩纳耶,准备迎娶海娜的事宜。但是他派谴了摩纳耶一部分精锐的特殊部队在古堡外保护,海娜即将成为他的王妃,保护王妃的周全,刻不容缓。
束天罡在海娜身边坐下,将一杯温热的茶放在她的掌心中。
海娜抬头望着他,闷闷地说了声:“哥,我不应该回来的,是吗?在摩纳耶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阻止我,可是我就是这么任性的跑回来,让你们都遭遇险境,我还弄丢了澜沁,哥,这都是我的错……”
“傻瓜,不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束天罡拍着她的肩。
他的一句话,让海娜顿时泪流满面。她把头一歪,让自己靠在他的肩上,“不,哥,是我太自私了……澜沁是为了我而被抓走的,他们要找的是海微微……”
束天罡揽着她肩的手莫名一紧,“海娜,你,你都想起来了?”
海娜却哭着一句话也不说。
是的,她都想起来了。
在她被关在集装箱,即将沉入海底的刹那,那些从前的记忆如潮般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凭空出现,她在安子濯家里的一切,她初识澜沁,她被安子濯抛弃,抢走孩子和向阳……那些过往的记忆,在片刻间侵袭着她最后一刹那的清醒。
直到死而复生,她才明白,这五年来她错失的记忆,竟然会让她这般疼痛。
那个孩子,那个在床前叫她妈咪的孩子,就是她怀孕十月命悬一线生下的牛牛。她多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的亲亲她。她多想问问她,这些年来她有没有想她这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她世界里的妈咪。可是,看着她,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安子濯是那般的讨厌她,她知道安子濯不想她认回孩子的,她明白。所以,她只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静静离开……
她死也不会忘记,安子濯曾说过:你当然是滚得越远越好。
滚!这个字,足以让一个人的心裂成碎片。
束天罡揽着她肩膀的手加重了些力道,这个靠在他身上抽泣的女孩,是他这辈子都要守护的人。可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这般的无能为力。这些年来生意越做越大有什么用?钱赚得越来越多有什么?到头来,他这个百无一用是商人的男人,面对强劲的麦斯,他也只能去求别人来帮忙,而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男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受苦而无能为力。
这种强烈的无助感一直萦绕在他心间,久久的挥之不去。
束天罡长长的叹息一声,却还是启动双唇,说出了积在心底已久的话:“海娜,有件事情,我替你做了主,希望你不要怪我。”
海娜还是靠在他肩上,轻声问:“什么事?”
“在你被麦斯抓去后,为了救你,我不得不做主答应你和唐纳德的订婚,只有让你成为他的王妃,他才能调谴摩纳耶的军队,才能在最短时间救出你。对不起,要怪只能怪我太无能……”
海娜却抬头看向他,唇边漾出一抹浅浅的笑,“哥,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她怎么能怪他呢?一回到家,她就逼问玛丽安,她哥的腿是怎么受的伤。玛丽安没有隐瞒,将他如何去原山找她,如何受伤,又如何耽误治疗而引发感染导致他的腿以后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的事情和盘托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怎么有理由去怪她哥?
一想到她哥的腿从此以后残废,她就有一股深深的罪责感。而澜沁的下落不明,更是让她懊恼得想要死掉……
束天罡仍然用一种很愧疚的语气说:“可是我会怪自己,我知道你不爱唐纳德。”
“爱不爱有什么关系?哥,我现在的愿望,就是希望你的腿能治好。找到澜沁后,我就跟你回摩纳耶,我会做唐纳德的王妃,只要大家都能回到最初的轨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不想让她的任性再伤害任何人。
“可是牛牛怎么办……”纵使她对牛牛只字未提,可是束天罡知道,重拾记忆之后,牛牛便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会忍心割舍。
海娜却摇了摇头,“牛牛在他身边就好,这几年我不在,她不是一样长得乖巧又可爱吗?”细细思量当前的事态,以及各方面的综合因素之后,她才下了这个让她痛苦不堪的决定。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若是牛牛能就此快乐平安的生活下去,哪怕她的生活里没有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海娜……”束天罡抚着她的头,心疼不已,他知道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艰难。
“哥,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她抹干脸上的泪水,做出一副坚强又勇敢的模样说:“哥,你最好是卧床休息几天,要是你不听话,我就让医生给你打针。”要是她没记错,她哥这辈子最怕的事,就是打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