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安子濯这些年也不找个女人,她却不明白,究竟是他没遇到合适的,还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有一种放不下的情绪。
但是不管怎样都好,只要海娜能够幸福,高乐就是开心的。
想到这一层的时候,高乐忽然间觉得自己很伟大,像她人格品质这么高尚的女人,怎么能吸引不了男人?哼,只是属于她的王子还没出现罢了。
环境清幽的酒吧,轻音乐如水般划过耳畔,暧昧灯光下的男女,或是窃窃私语,或是一副孤寂落寞的神情独自疗伤。
这个酒吧,很久没有来过,再次进来,还是有一种记忆犹新的感觉。
束天罡坐在靠墙的小桌旁打量四周,酒吧大概翻新过,虽然内里的装饰与原来大相径庭,但进来时看到以往常招呼他们的经理,他还是觉得这里没什么改变。
没有改变的,只是物景,他突然间觉得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很好的诠释了物是人非这句话。
他和安子濯面对面坐着,仿若隔世。
若不是安子濯堵在公司门外执意要与他谈一谈,他是不会和他坐在这里的。在此之前,他已经无视了他打来的N个电话。
他们各自要了酒水,可是不约而同的都点了Hennessy,这是他们以前常喝的酒。来招呼的经理见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本还想说几句叙旧的话,但却只是笑了笑,欠起身便离开了。
束天罡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是公事,就没什么好谈的。”他用手段撤走了福莱姆汽车拉力赛的好几个赞助商,这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安子濯的唇角却牵起一抹若有深意的笑,“我想知道,六年前安然是怎么突然从三岁孩子的智商恢复正常的。”他的言下之间,当然是说只有束天罡才知道内里的详情。
束天罡显然没料到他会提这件事,事情已经过去六年,当年没有任何人关注这件事,到如今,他旧事重提,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也收到了资料,知道近几个月三个国家的元首突然间变成低能儿的事。
但他不动声色,“你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吗?若是你到现在还没有忏悔之意,那你就听好!”束天罡面色冷峻,“当年,你无情的将安然丢在街上,一个醉鬼把她带进黑巷,他撕碎了她的衣服要强暴她,你知道她是如何自救的吗?她宁愿死,也不愿被人侮辱,她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头砸在墙上,直到把自己的后脑勺砸出一个大洞……”
安子濯的面皮,无端的开始抽抽。
“可是那个魔鬼根本不放过她,哪怕身下的女孩已经死了,他也要占有她。那天晚上,起了很大的风,整个城市很安静,满天飞舞的都是白色垃圾,在那个魔鬼即将占有她的时候,我用枪解决了他……”
安子濯的眼里,好像有一股热流在涌动。
“我把安然带走的时候,她的嘴里,嗫嚅着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哥……”
心好像跌落在地,碎成无数的碎片。
“她那么可爱,那么善良,那么无条件的想要对你好,你怎么能忍心将她丢在街上?她是个女孩,而且还是个身受重伤的人,在你将她丢下车的时候,你没有想过会有禽兽觊觎她的身体吗?”
束天罡的每一句话,都让安子濯的心一痛再痛。
当年竟然还发生过这些,他从来不知道。订婚的那晚安然来找她的时候,也不曾提起。他以为,那晚他将她丢下,束天罡便将她拾了回去,却不知道,其间还发生过这种事。
安子濯闭上眼眸,他无法面对眼前的人。
“我将安然送去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命悬一线。幸运的是当时国外的脑科专家约翰正在我集团旗下的医院做学术交流,是他救了安然一命。想知道她怎么救安然的吗?他替安然做了换脑手术,这是世界首例成功的换脑手术,所以,安然才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
安子濯原本硬朗的身体,好像骤然间在沙发上软下来。
他看起来那么无力,那么颓丧,整个人尤如蔫了的茄子一般。
安子濯知道,束天罡将事情隐瞒了这几年,现在突然间告诉他,就是要让他痛苦,就是要让他无法面对。束天罡做到了,就连安子濯,彼时才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绝情。
而束天罡,只是冷冷喝着Hennessy,唇角的那抹纹路,意味深长……
房间里没有开灯,从玻璃窗外透射进来艳俗的霓虹,在黑暗的夜里无端闪烁。
夜,已经深沉。
静谧的房间,却不时传来抽痛的声音。
安子濯坐在床边的矮椅上,手上端着一杯Hennessy,借着微暗的光,他将清凉的酒喝下去,酒的醇香,如今尝来,却异常的苦涩。他的眼眸紧闭,哪怕周边只有无尽的黑暗,他也不敢睁开眼。只要睁开眼,在他眼前跳动的,都是安然的身影。
她穿着一袭白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在他面前蹦跳着,笑着,问他喜欢什么礼物……
她欢喜的将巧克力送给他,还喂在他嘴边,他却冷漠的将她推开……
她替他挡子弹,哪怕冰冷的子弹穿透她单薄的身体,她也甘之如饴……
她闯进他的房间,面对他被下药的身体,义无反顾的与之缠绵,事后却无半点怨言……
她祈求让他做她孩子的父亲,她在他面前像个卑微的可怜虫……
可是,在他狠心要将孩子带走的时候,她却依然选择了相信他。她宁愿将孩子交给他,不仅如此,她还将她视之命的向阳一并让他带走……
她怎么能这样全身心的爱他呢?爱得没有一点条件,她的心,她的世界,除了他,好像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哪怕束天罡这么多年一直守在她身边,却仍然无法走进她的心。
可是他又对她做了什么?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一抹浓重的悲伤在暗夜里逐渐的蔓延,如同缠绕在颈间的海草,一点,又一点的勒紧,让安子濯的呼吸开始急促。而后,他的身子微微的颤抖……
那是什么?滴落在他手心里,温热的,软滑的,是泪么?
他将手心触在唇边,浓浓的苦涩味传来。他把脸埋在掌中,那些温热绵软的东西,便一而再的喷涌,眼泪从指缝间流出,安子濯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这是安子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恸哭,孩提时的他,就是一个坚强的孩子。长大后,男儿流血不流泪这句话是他信奉的教条。如今,在知道安然所遭遇的一切之后,他的泪,却不自觉的流出来。
心痛,是一种无以复加的语言。
他不能形容彼时的心情,他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借着窗上微弱的亮光走出房间。与他的房间一墙之隔的,是牛牛的房间。他轻轻的扭开她的房门,蹑着步子走进去。房间里亮着一盏蓝色的小夜灯,照着牛牛酣态可掬的脸。
安子濯走过去,坐在床沿边,替她掖好被子。
他伸出手,想抚摸牛牛稚气未脱的脸,但手扬在半空,却还是放了下来。又一股灼热的泪,从他无法抑制的的眼眶里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