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他?痴心妄想?沈阑突然很想冷笑,但她没有,她就那样冷冷地看向颜慕,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锐利,那双天生便仿佛能软化人心大大的眼睛里水光闪动,直刺人的心。
颜慕的心不可抑制地慌乱起来,脸色难看极了,想要向沈阑解释却又不好开口,琼珠又一直扯着他的袖子,只得喝道:“琼珠,休得胡说!她……”
“郡主误会了。”一个清脆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颜慕豁然回头看着沈阑,却见她冲自己疏离地笑了笑,漠然道:“当日在姑苏,民女曾救过信毅侯一命,但也只是举手之劳,侯爷一路护持民女来到京都,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方离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样,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颜慕看着沈阑苍白冷漠的小脸,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脊,脱口道:“阑阑,你……”
眼看着琼珠刚刚缓和的脸色又要紧张起来,沈阑轻叹出声,她看着琼珠,幽幽地说道:“郡主放心,我对侯爷,毫无一丝倾慕之情!”
我对侯爷,毫无一丝倾慕之情……
我对侯爷,毫无一丝倾慕之情!!!
颜慕脸色瞬间黑沉,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沈阑,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比初见她时挨的那一刀还要痛!明明刚才她还在他的面前含羞带怯,现在她竟然说,她对他没有丝毫倾慕之情?!纵使是他不对故意隐瞒了琼珠的事情,但她竟然能这样狠心决绝地斩断情思,难道她不会舍不得,不会痛吗?!
沈阑没有去看颜慕阴沉的脸,她并不是非要向琼珠解释的,但她初来乍到,琼珠又是皇族郡主,她不想惹祸上身。
她微微垂眸,走到已站在她身后的方离年面前,温柔地说道:“离年,咱们走吧。”
方离年目光清亮地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柔声道:“好。”
说完便扶着沈阑一道上了太师府的马车,拉上车帘前还冲着一脸恼恨的颜慕笑了笑,喝道:“回府!”
太师府一行人聪明地没有过问,簇拥着马车向城内驶去,阮娘等人诧异地互相看了看,也跟了上去。沈阑这一招真是漂亮,既不得罪琼珠郡主,也狠狠地打了信毅侯的脸!那以后如果他们之间再有瓜葛,沈阑的态度已经摆明,那只能是信毅侯无理纠缠了。
颜慕看着远处马车崛起的烟尘,脸色实在可怕,他从不知道在沈阑如此柔弱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傲骨,甚至都不必听自己的解释,便这般挥剑斩情丝!江诚等亲卫皆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慕哥哥……”琼珠怯怯地拉了拉颜慕的袖子,心中疑惑,慕哥哥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看上了那个贱婢不成?可那个贱婢不是和方三郎君一起的吗?
颜慕郁怒地收回目光,不对!郡主怎么知道他今日入城?!他“嚯”的转过头,瞪着琼珠道:“是谁告诉你我今日回来的?”
“是……是一个面生的小厮……”琼珠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颜慕狠狠地咬着牙,这事不用想也知道谁做的,没想到他盯方离年盯得这么严,他也能给他使上绊子,这般让沈阑直接得与琼珠对上,他以后就算是有苦衷也解释不清,好一个方三郎君,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对沈阑死心!
他用力甩开琼珠拉着他袖子的手,利落地翻身上马,说了一句“江诚,送郡主回府!”便策马向太师府一行人的方向追去。
琼珠委屈地瞪着他的背影,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颜慕虽然一直对她不是很热情,但也一直是默认两人的关系的,她的慕哥哥怎么了,只是去了一趟江南而已,难道就被那个小狐狸精迷住了吗?!
“江诚,那个贱婢是什么人?”琼珠一抹眼泪,尖声问道。
江诚眉头一皱,很是看不上她的骄狂,冷声道:“郡主,属下是侯爷的人,不是郡主的人,不能回答您的问题。”
“江诚,我可是你的未来主母,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告诉慕哥哥去!”琼珠骄纵惯了,听了江诚的话自是生气,冲口道,但说完就后悔了,毕竟江诚是颜慕身边最得用的人,得罪他对自己可没有什么好处,但她又拉不下脸对一个下人道歉。
江诚冷笑一声,行礼道:“等郡主真成了属下主母的时候,属下悉听发落,不过现在,郡主可要回府了?”
“你!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琼珠说话便哭着钻进了那辆华丽的马车,扬长而去。
江诚远远看着,心里叹了口气,这琼珠郡主家世地位都能对侯爷的仕途帮助良多,但这性子真是让人不敢恭维,相比较起来,他还是比较喜欢沈阑那个小丫头,只是今日这一闹,只怕侯爷想要把她哄回来就难喽!
太师府的马车并不豪华,家臣们的穿着也比较朴素,所以走在街上并不十分引人注意。现在已快到正午,街上人头攒动,售卖各种饮食酒水的小铺比比皆是,街道两边的酒家客栈更是装饰清雅,香风如织,繁华异常。
只是沈阑等人俱都神情郁郁,没有心情欣赏这京都繁华。
车厢内,沈阑半倚在车窗边,怔怔地看着街景出神,方离年并没有安慰沈阑,只是悠闲地泡着茶,然后分一杯给她。沈阑接过青瓷茶杯,小小地抿一口,茶香入口清冽,她终于回过神,眼睛眨了眨,道:“是四月新采的洞庭茶?”
方离年微微一笑,道:“嗯,在你那里尝过一次,觉得很好,就多买了一些带回京都。”
沈阑点了点头,心里乱的很,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然后小厮豆子在车帘外小声道:“郎君,信毅侯追过来了。”
沈阑眉头一皱,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方离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沉吟道:“拦住他!”
正策马而来的颜慕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太师府一行人,高喝一声“让开”便加速追了过去,街上行人忙尖叫着退到路边,惊慌地议论着这俊美郎君的身份,混乱中一辆装满布袋的马车与一个水果摊撞到了一起,马车侧翻,布袋摔到地上,撒了一地的黄豆和水果。
颜慕忙勒住马,看着前方街角处那个快速溜走的太师府家臣,脸黑的吓人。他调转马头,刚想改道继续追,却见身后一队维护治安的衙役正快速地跑过来,颜慕皱着眉,心知今日若是不想被御史弹劾,就必须留下来好好处理了。
他抿着唇看向那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的马车,冷哼一声下了马。
“娘子,咱们要在前面转弯。”陶轩凑到马车旁边,小心道。
他可不会以为沈阑应该跟着方离年去太师府,他早来了几日,知道方太师对三郎君极其看重,娘子的身份还是个迷,暂时还是少牵扯这些儿女情长的好。
沈阑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知道了,我马上下来。”
方离年静静地看着她,他刚才已经将琼珠与信毅侯的关系大概地说了一遍,沈阑一直不发一语,他有些拿不准她对信毅侯已经陷入几分,眼睛里便不自觉地带着一抹担忧。
沈阑对他微微一笑,安慰道:“三郎君不必担心,我没事。”她的笑有些清冷,即使极力掩藏,一抹孤寂还是漫上了眼底,她忙转过头去拉车帘,想要在被发现前离开。
这时,方离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大力一拉,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语道:“阑儿,不要太伤心,也不要逞强,如果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
沈阑本来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想要推开他,听到他的话心里却是一阵感动,他的胸膛那么暖,拍着她后背的手那么温柔怜惜,让她在一瞬间有想要流泪的冲动,留恋着不想离开。
“谢谢你,三......”
“叫我离年吧,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离年。”沈阑轻轻挣脱他的怀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离年也笑了,眼睛弯起的弧度温暖迷人。
他拉起沈阑的手,将一个精美的玉佩放到她的手心里,郑重道:“这是我的随身之物,如果你遇到了麻烦,只要拿着这个玉佩去太师府找我,就绝对不会有人拦你,如果我不在太师府,你就找我的小厮豆子或者我的家臣戚先生,他们都会帮你的!”
沈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看错了一次人心,心里对方离年也是排斥的,但看着这个玉佩,想着它的重要性,她是真的感动了。
好话谁都会说,但方离年却实实在在地告诉她,若她有一日遇到麻烦,他,以及他的人都可为她所用!他甚至都不过问她的底细,也不强求她回报。沈阑想起他在扬州时凑到她耳边说的那句愿娶她为妻的话,心里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正视他的用心。
沈阑将玉佩收起,并没有说谢谢,她知道方离年也不希望听到她说感谢的话,她眼中有些湿漉漉的一笑,掀起车帘下了马车,看的方离年心疼不已。
沈阑来到自家的马车前,看了看阮娘欲哭不哭的脸和韩骁等人不安担忧的样子,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扶着阮娘的手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