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哈哧……呼哧……”巴斯只有一边肺,此刻喘得跟风箱一样,凭着记忆直奔城堡里宴会厅方向。
他之所以跑去宴会厅,是因为他知道铁狱庭伪装成使者来求见的杀手们此刻就在那里,他还牢牢记得城主那变|态的愈合能力,尽管那并不是有攻击性的【天赋能力】,但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决定去给赛阿斯赎身之前,先把那群经验丰富的杀手也叫来——当然,那群专业宰人的死神里,有城主的亲弟弟,重点是把他找来。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可冲到宴会厅里才发现,自己好像只是从一个火坑里,跳到了另一个火坑里。
深夜,宴会厅。晚宴。人群。盛装。剑拔弩张。
奏响舞曲的乐队们久经风浪,早就对这类宴会突变见怪不怪,闭着眼摇头晃脑的指挥手摇摇手里的棒子,提琴手们立刻心领神会地换了一支激昂快速的舞曲。既然拿了钱就得办事儿,舞不能跳了,伴奏还是得继续,他们极富专业素质,心态很平和地接受了从舞曲配乐到战斗背景音乐的任务转变。
大厅中央,那些被派来的使者们看起来都相当年轻,大约十六七个人,有牛高马大的肌肉男,有戴着眼镜瘦瘦的青年,有风情万种的美艳姐姐,有平凡得一眼就忘的路人脸,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穿着非常显眼的制服,黑红银三色拼接的风衣,肩章各异,从星星到恶魔鸟都有,显然是一支杂牌军,而此刻这群十分显眼的杂牌军们,围成大圈一致向外,各自伸手至腰间握住武器,他们的对手,是整整一厅的华服宾客,还有那些纷纷拔出火枪的侍者们。
“嘭咚——”巴斯狠狠推开门冲进来,条件反射地,那些围在外围的宾客们转头来看他。
下一刻,铁狱庭的使者们动手了,一时间只见黑红银三色的风衣翻舞,武器的寒光缭乱,鲜血四下喷出,天顶上的雕花吊灯哗啦啦地垮下来,砸碎在地面上,火枪的弹药四射,将墙壁打得碎片直落。
“里昂呢?里……别动手我是自己人自己人!”巴斯千辛万苦护着头挪到铁狱庭这边,看到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死神们把刀锋转向他,连忙举起双手“那个,我怎么没看到里昂大人?”
“审判长没来这里。”一个戴眼镜的排骨男转过身拧下了一个侍者的头。
“什么?!”巴斯下巴都要掉了,“他女朋友和哥哥可都在里面啊!里面快要打起来呃不,估计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啊!他居然还没到场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他平时总喜欢说,里昂和芙拉两个之间有了奸情,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事,抛开巨人族和骷髅族的种族差距不看,一个是最高审判长,一个是首席行刑官,都在铁狱庭工作,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一个刚刚冷面无情拍板给人定了罪,一个就立刻把人拖出去手起刀落,简直是生活和工作加灵魂上的完美伴侣。结果现在哥哥已经在里面和弟媳动手开战了,里昂居然没来?难道是男友和弟弟的身份冲突让他不堪其扰选择了逃避?天啦!
一个裹着制服风衣身材火辣的女人插嘴道:“人家自己的女朋友自己都懒得管,巴斯先生你就别瞎操心了,该撤就赶紧撤了吧,别妨碍我们办公啦。”
“好吧,我知道芙拉那丫头从来都能自己解决问题,可是,那儿还有他哥哥呐?”巴斯拽着自己的支架,像女人撩着自己的裙子一样躲闪着战斗中乱飞的桌椅残块,“里昂总该担心担心自己哥哥吧,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女朋友那德性,打起架来六亲不认……”
“这点我倒是很同意你的看法,”一个短头发的矮个女孩儿一边弯弓搭箭一边冷笑,“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确实很贱!”
“嚣张!”
“爱炫耀!她又不是天赋能力者,我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骄傲的。”
“她也只有和苏茜那样的老处|女当朋友了吧。”
“而且最起码我还不讨厌苏茜,苏茜还比她更顺眼一点,人家好歹是幽灵族族长的女儿,出了名的美女。那个女人除了腿长一点以外哪里都不行!”
“你居然还以为是她腿长?那是因为她总穿高跟长靴好不好!那种差到死的品味。”
“她的胸都是用垫子塞出来的。”
“鼻梁是假的。”
……
一时间队伍里所有的女性,不管是否处在战斗中,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批判起不在场的某人,而男性们集体沉默,闷头作战。
“……呃,好吧,你们接着打,我想我该走了。”巴斯掏出手帕擦擦汗,发觉年轻人的事儿,自己确实越来越搞不懂,转身撤离大厅,拿钞票去营救此刻沦陷在酒吧的赛阿斯了。
再次逃离大厅的时候,他余光好像看见,之前在书房里,被城主赐了【永生】天赋的那个领主,躺在血中,胸口被洞穿,一动不动,不像是能再站起来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一定看错了。
奇怪了,他不是已经和城主一样永生不死了嘛?
……大概打累了躺下休息一下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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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已经指挥人把侍卫们的尸体从书房破窗户丢了出去,转过身,看见苏茜正咬着手指犯愁,城主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仿佛很虚弱的样子。
“芙拉,你刚刚是不是揍得太用力了,他好像快不行了啊。”
我吊着眉头抱着胳膊:“装死?”
“不是啊,他的心脏跳得太快了,不对劲!”苏茜摸着城主的手腕,“你快过来看看呀。”
我上去探了一下他的颈动脉,心头一凛,跟刚才我掐他脖子时平稳不惊的脉搏不同,此刻城主的心脏仿佛一台疯狂的蒸汽马达,到了爆炸边缘。
“……抱歉,老毛病犯了。”城主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干裂的嘴唇分开,“我的书桌右边倒数第一排第三个抽屉里有药,请帮我拿出来,谢谢。”他又闭紧双眼,仿佛再无半点力气。
我摆了一下头,立刻有一个行刑者去书桌找抽屉。
“你们不希望我死,为什么?”城主低声问道。
“鸦巢对你最近在干什么很好奇。”我抬头看着苏茜正跟过去看书桌的抽屉,确定她的距离听不到我们的对话,“——而我,只是对你的研究成果很感兴趣。苏茜居然会相信你快死了。”
城主立刻睁开眼,根本没有刚才病入膏肓的样子:“之前你躲在书房外都听到了?”
我随手按在他心口:“你和你的同党们的密谋我一个字也没听到,也没看见你在棺材里做的手脚,我是刚刚才知道的……”我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瞪大,“……你大爷!”
我迅速转身喊道:“快停手有机关!”
“呃?啊?”苏茜茫然的抬头,但来不及了,她已经拉开了那只发动机关的抽屉。
顿时书房天花板上我和城主的头顶处打开了一个口子,巨大的火炮口泛着阴森森的寒光暴露出来!
火炮喷射出烈焰的那一瞬间,城主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被算计了!我心里大喊着,只来得及将死神镰刀挡在头顶。
“轰——”书房里巨响过后,是弥漫的硝烟。
“芙,芙拉……”苏茜在即将被火焰波及的一瞬间发动了【幽浮】,她的身体迅速变成极富可塑性的灵体,帮她避开了高温的致命伤害。她忍着火辣辣的疼痛,用半透明的手臂拨开烟雾,“芙拉,你没事吧?”
呛人的烟雾很快从破开的窗户散出书房,苏茜捂住嘴,惊恐地看见原本城主躺的位置是一个大洞!26个行刑者少了一半,还有些受了伤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她冲过去,发觉这个洞不是火炮打通的,这块地板下面本身是一条垂直的密道,直通向下,火炮只是轰开了表面那一层大理石地板,现在那架轮椅的残骸散落一边,大洞边缘的石头渣扑簌簌落进黑乎乎的洞里,完全看不清有多深。
“呼叫所有在巨人城中的铁狱庭干员……”现场所有的黑色手镯突然亮起,陆续发出一个沉闷的男低音,不是古板的那种沉闷,而是浑浊又低哑,仿佛夏夜闷在云朵里的滚雷。
是鸦巢的【冥王】。
他掌握所有的黑镯通讯,把持整个铁狱庭的监控,据说,【冥王】不是一个‘人’,它本身就是一个排位极靠前的天赋,但没人说得出它到底在天赋能力榜上排第几号,对于这个时时刻刻,只要呼叫就有回应的声音,大部分铁狱庭战士都抱着一种敬畏的态度,只除了少数人——比如说,苏茜常常说【冥王】的声音听起来像喉咙里含着一把烂泥一样。
“作战计划有变,所有人立刻离开巨人城,到城外集合……”二十几个手镯里传出二十多个声音,凝成一股,“作战计划有变……”
“该死的谁来告诉我这个烦死人的东西怎么关!”苏茜抬手狠狠在手镯上摁了一下,转向那些剩下的行刑者,“我现在下去找首席行刑官,你们要留下的留下,要滚回去就快滚,反正这种情况你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她飘浮起来,迅捷如风,没入深深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