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斯老太太口齿清晰思路整洁的把他们的故事都告诉了我。
我现在整个人都绷住了,我没法说话了,我感觉都整个人都失了魂。
“可怜的孩子,你还好吗?你现在这样告诉我你的身体很不舒服,你还受得了吗?”罗伯斯太太抱着我搂着我哄我,慈祥而温蔼的抚摸我的发丝。
我像是病糊涂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感觉我的灵魂正在慢慢脱离我的身体,她要消失了!我再也不是我了,我再也不叫朱秋浓了,我只剩下一个虚假的肉身,躯壳。一想到我还要在历经十二个小时回到中国,我简直快要疯掉了!正在然后呢……我该跟我的公公,秋农的儿子刘生麟说些什么?怎么告诉他?就说她回来过,出车祸去世了,就这么简单,我能查到的就是这样了?
她死了?三七年她二十岁,五零年就是亚度尼斯寄给外婆结婚照的年份,秋农回中国了?死了?她才三十四岁!她就走了?离开中国离开英国,离开这个世界了。
朱秋农死了。我这个“秋浓”连跟她聊天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告诉她,刘家人没有忘记你,刘海鑫对不起你,向你道歉。你的儿子,那个因为失误错藏在柜子里的小儿子刘生麟,他还好好地活着!我永远没办法告诉她刘生麟和姚丽华把她这么亲生母亲放在心里一辈子,他们多想她!她的亲生儿子又是多么爱她!这一切都太晚了,她死了……晚了五十年。
“秋农,我没见过她,因为亚度尼斯的关系我对她不是很有好感,但是她是个有魅力的女子,我的儿子约翰一直这么告诉我。当他吧亚度尼斯接回来之后,我才担当起照顾他的重任,他当时伤心欲绝的几乎快要晕死过去,他的小儿子也……”
“小儿子!”我一下子把魂收了回来坐直了身子,直愣愣的盯着她。
“没错,名字叫安格斯,你瞧亚度尼斯对他多么宠爱,安格斯意味着‘唯一无二的爱’,当然,我们不会因为这个而跟他吃醋。”她又一次和蔼的笑笑,带着疑问,“你认识安格斯吗?”
“秋农和亚度尼斯的儿子?”
“是的,秋农和亚度尼斯的儿子。”
“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欧瑞亚说道。
我浑身的血液滚热翻腾起来,一切又来希望了!
“可我并不认识他,能跟我讲讲他的情况吗?”
“可怜又可爱的安格斯,秋农去世的时候,他才五六岁,他刚刚萌芽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创伤,我一直把他当做亲生的孩子待,我给他英国伦敦式的温暖。后来他娶了个同学,生下了他们的儿子亚摩斯。”
“亚摩斯这个名字,任重而道远的意思,他依然没有放弃寻找他的母亲秋农吧。”老太太一开始是笑着的,后来慢慢又降了温,“不过,安格斯继承了他父亲亚度尼斯的心脏病,他已经去世了。”
连着两个噩耗打击的我来不及反应,我抓住了那跟救命稻草,“那亚摩斯呢!秋农的孙子亚摩斯呢?”我抓紧了老太太的手,“他住在波利格普吗?”
罗伯斯老太太笑着又拍了拍我的肩。“哦,不,亲爱的姑娘,他住在英国东部隔诺思海的童话王国丹麦。”她笑的很骄傲的样子,“在那个童话王国娶了个美丽的老婆还生下了可爱的孩子。”听到这里我仿佛已经闻到了安徒生童话故事里的幸福气息,不仅仅安格斯有了孩子,亚摩斯也有了孩子,秋农的生命正在这个世界上生生不息的存在着。
照老太太所讲的,那位亚摩斯与我差不多大的年纪,他的孩子也和我的伊拉差不多大。突然间我觉得那口气彻底顺畅了,如果重返再谈那些话题,我会完全应付自如。
“亚摩斯偶尔会回来看看他的爷爷,但说实话他讨厌这个地方,这地方会让他想起秋农的死,想起同是心脏病的爸爸。”
我看着她说完,我微笑道,“罗伯斯太太……”
“请叫我美亚吧。”她温和的揉着我的手,我也迎合她,“美亚太太,我想和亚摩斯见个面,我想见到他本人,我有些事情一定要和他面谈。可不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他的地址?”
罗伯斯太太留不住我的脚步,我简直不能停下来了,我想快点去丹麦,我想尽快见到亚摩斯。
路上的电话信号不太好,秦雅书的声音是沙沙拉拉的不清楚。
“才刚放假,你就要预支工资了啊?”她问道,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口气,我无力分辨,我只是大声地喊着,“对啊,我需要预支。”我心里畏畏缩缩的,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因私预支过工资,这对我来说就是借钱,实在太难过了,不论干什么都会想着还欠着别人的钱,或者你今天以后的一个月两个月都白干了,因为钱已经被你花掉了。但是这一次,我喊出来了,并且完全没有要后悔的意思,我想哪怕预支了半年,那也只是半年白干而已。
“那你想要多少?”
我把想要的告诉给她。
“秋浓啊,你到底怎么回事?你那个有钱有风度迷人又帅气的老公呢?他不是号称不抠吗,还是你做了什么他不支持的事?”
我没想到跟女人要钱会这么麻烦,或许就是这样我才从来不想开口的吧,我连连叹气,根本不想回答她的问题,“秦雅书大老板啊,你到底借不借呢?我真的有要紧事需要用的,如果你不预支那等于叫我死。”
“那我肯定不能叫你死,你是我们家台柱子来的,只是这么多年来真的是第一次听你开口要钱,我想如果不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你也不会说了,听着秋浓,要是还需要更多,我会借给你!”她说得很流利,很大气的样子。
“没有,我只是要出国,出国费用高了一点而已,麻烦你尽快打到我银行卡上好吗?”
“噢?出国?那你要去哪里度假吗?”她问道,而且带着狡黠的口气,似乎在怀疑什么。
“我是要带着我女儿去丹麦啦,等我回头空了再细说吧。”
我已经完全处于不耐烦的口气,我真的不想再说下去了,和秦雅书除了工作外我们并无私交,有些人就是这样尽管天天相对,可是就是不来电,她可能自己也知道了我的意思,声音立马沉了下去。
“噢。”她那边的瓷杯碰撞声,然后平淡的告诉我,“晚点我会把钱打给你。”
“谢谢你。”我说着挂断了电话。
后来到家门口时,我就坐在车里发呆,胡思乱想。如果我把这件事以及接下来的计划告诉刘炎林,他肯定又是一副爱理不理,要么打击我的口气来和我交涉,这会直接影响到我的心情让我觉得这件事更加是个坎。我才不要添堵。但是倒是可以和刘生麟爸爸交代一下……但好像又太快了,刚刚找到秋农,秋农已经去世了,而且还是车祸,多么残酷的结局。唯一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安格斯呢又因为心脏病先他一步走了。我得和亚摩斯先谈谈。罗伯斯太太给了我他的地址,那么找到他简直太简单了!但是想和他掏心掏肺的交谈又该如何呢,我们毕竟是两个国度的人,又开始有了闲钱的忐忑,万一他不接受这一切呢。
还有正在等着我的伊拉呢,她的上海之行,回蒋王呢,都会受到我延迟的直接影响,没办法见她爷爷奶奶,然后更没办法见外公外婆,她会不开心吗?我现在心里除了激动就剩下担心这些了。后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说服自己,还是自动忽略了,我觉得她不会不开心的,丹麦那么美丽的童话王国,她肯定喜欢得不得了,而且,秋农的故事我会全部讲给她听,我会告诉他,我们此去丹麦就是为了寻找秋农的孙子,亚摩斯。虽然伊拉的爸爸也是秋农的孙子,可是他的态度简直太叫人伤心了。
还有我自己的爸爸妈妈呢,我该怎么告诉她们?妈妈知道我来英国,可是我肯定她不会把秋农的事情告诉爸爸,他们还在家里等着我,说好了我回去跟他们住一阵子的,我到底该怎么告诉她们这些?
等我进了桤木家,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桤木听,她的表情随着故事的曲折婉转也一下子喜一下子悲,眼神也忽明忽暗的,跟我当时的反应简直是一个样子。
“最后呢,你决定,要带着你的女儿伊拉跑到丹麦去,找到这个男人,就为了你们两家之间过去了六十几年的事情?你想跟他说什么?说刘家对不起你奶奶?”
桤木的理性是她的优点,可这个理性立马击得我节节败退。
“难道,我该那样做吗?他不该知道秋农的故事吗?”我问她。
她连了连叹息。我们坐在他们家上楼梯的小客厅里,她把这个小客厅改成了她的办公区。我们两在厨房鼓捣了晚饭,她说今晚她老公要来这里,我做了个红烧排骨,她做个西式牛排,我煮了浓酱汤,她做了莎拉,这些颜色放在一起实在是太美了。
桤木把菜端去厨房,盖上了纱网,“好啦,等他来就好了!”这里的厨房看起来太花俏了,每面墙上都是各种拼接色,还很明艳,柠檬黄,翠绿,橙色,薄荷绿……我觉得伊拉肯定会喜欢这里,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得我小心脏咚咚直跳。这里的风格跟外面完全不是一回事,“怎么样,喜欢这里吗?厨房是我挑的。”桤木倒是和伊拉的爱好一致,我更喜欢中性色,米色,浅褐色,深褐色,还有卡其色,灰白色,我家里还有衣服鞋子都是这些颜色,我甚至希望把刘炎林还有伊拉的的全部也改成这些,可是伊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这样喜欢花花绿绿的人,好吧,那可能就是她该有的年纪不是吗。我羡慕她眼中所有颜色的纯粹,她会把他们运用到恰到好处,对于那些更加鲜艳浓烈的颜色我有时希望她能不能帮帮我改造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