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傅家的客厅中正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两手紧张地相握着,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怯怯地垂着脑袋,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窥着对面的老人。虽然此时无声,可是他的心中已经跳过无数想法,凭什么独剩下自己揽下所有罪责,凭什么自己要在这个老不死面前卑躬屈膝。
就在刚才自己的妻子傅春玲甩门而去时,他也差点紧跟其后,可是几经思考以后,他最终还是决定留了下来,当下他的位置已经是岌岌可危,再不放下态度,大概随时都会被傅业昌辞退,那这些年来他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流水。
“妈!”男子迟疑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他一会儿抬头望望老人,一会儿又低头望望脚尖,可那一声轻呼却像是掉进了深井中,迟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傅家老太太双手撑着拐杖,一双犀利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那缩着脑袋的男子,如果眼中的寒气能够实体化,那么眼下这个房间早已是冰冻三尺。
傅珏刚入客厅,就看到了一场好戏。傅老太太将面前的一盏茶杯直直地摔倒马奇头上,马奇大概也是没有预料到有这一出,结结实实地和茶杯来了个亲密的接触,他额角迅速地泛起了微微的红印,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几片零星的茶叶,看起来极是狼狈不堪。
马奇错愕地望着眼前的老人,他略有失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可这傅老太太一向不爱按常理出牌,摔完了茶杯,竟又捡起伸手可及的东西,二话不说全数摔在马奇的身上,那些物品在马奇的身上摔开了花,又迅速飞到客厅的各个角落,不过一会儿,原本整理得干净整齐的客厅变得乱七八糟。
“混账东西!”傅老太太终于扬起了手中的拐杖,一下一下地打在马奇身上,丝毫没有留情,仿佛眼前这位卑颜屈膝的男人不是她的女婿,而是与她有着深仇大恨的仇敌。
“啪!”······“啪!”
那一举一落也是使足了力气,传出的声音也是实实在在的。马奇生生挨了好几下,都没有出声,只是任由傅老太太出气。
傅珏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她将注意力转向旁边的许婉身上,见许婉只是朝自己微微摇头,就知道关于此事实在是不便多问,于是便禁了声,只是默默地看着。
其实傅珏倒不担心这马奇会吃什么大亏,自己的这位姑父向来为人处世都打了一手好算盘,对傅老太太也是有求必应,嘴巴更是甜如蜜糖,把自己这位奶奶哄得不知云里雾里,而如今这样沉默挨打,必定是他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妈!”从玄关处匆匆奔来一人,急急地冲进屋内,一把抱住还在发怒的傅老太太,来人正是刚刚去寻傅业昌的傅春玲。
“妈!别打了,别打了。”傅春玲死死抱住傅老太太,却仍旧抵不住老太太的挣扎,无缘由地也跟着挨了几拐杖。
“妈。”傅业昌跟了进来,随手关好了门,又放下了所有的窗帘,这才走上去分开了拉拉扯扯的两人,他先是稳住了情绪激动的傅老太太,将老太太拉到一边的沙发上坐好,随后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傅业昌略有疲惫地抬手松了松领带,倚着沙发轻轻地后仰着身子,语气中的不耐烦轻易泄露了出来。
“大哥,这回的事故我事前真的毫不知情。你······”
马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业昌直接打断:“我已经和你说过,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了公司的调查组,而对你······”
傅业昌突然顿了一下,慵懒地抬起眼皮静静地打量着身前哆哆嗦嗦的马奇:“明天董事会上自会见分晓,你先回去吧,在这里呆得再久也是无济于事。”
“大哥。”马奇看着傅业昌淡然的神色,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个箭步跨上去,紧紧地拽住傅业昌的胳膊:“大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小王他们设计我的,一定是。”
“呵呵······”傅业昌几次试图拉出自己的胳膊,却以失败告终,只好任由马奇拉着自己求饶,“你以为你只是错在监守自盗上吗?”
马奇一听傅业昌这样说,也百思不得其解,他疑惑地松开了手:“那?”
“对你来说,那几百万只够你几次消遣,可对别人小王而言,几百万就是他的一条命。”
傅业昌脸上显现出难得的严肃,那种严肃中更隐约透出一种恐怖,让一边的傅珏也有些惶惶不安。
“今天下午的时候,小王从公司楼上跳了下来。”
傅业昌一句话说完,已经彻底击败了原本还不肯承担的马奇,只见他的身子慢慢瘫软了下来,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已经完全崩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震惊,一种恐惧。
一旁嘀嘀咕咕的傅春玲,骂骂咧咧的傅老太太一听这话,也停住了嘴,呆呆地望着傅业昌不知所措。
傅业昌有心无力地捏了捏鼻梁,他单手撑着脑袋,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直到再次抬头,傅业昌的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从现在起,谁也不许踏出这个大门。”
这句话说得是云淡风轻,可傅珏却一下子知道其中的严重性,不许踏出大门?傅珏此时也顾忌不了正跪坐在地上,面色尴尬、百口莫辩的马奇,她几步移至窗口,微微掀起窗帘的一个角落往外面一瞥,那黑压压的阵势着实吓了她一跳,她家的院门外竟挤着一大群手拿相机的记者,全都将镜头对准着这栋密不透风的房子,似乎是一只苍蝇都不准备放过。
要知道傅家所处的小区的保全工作一直做得一流,所以一般情况下一些单枪匹马的小报记者也飞不进来,可现如今这么大的阵势,大概任谁都拦不住了。
傅珏还未细看,便被一股大力向后一扯。
她回头,见是傅业昌,便也不辩解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那我明天上学怎么办?”
傅业昌不悦地瞅了一眼傅珏,又隔着窗帘望着窗外那模模糊糊的人群,时而还有闪光灯的灯光一闪而过。
傅业昌脸上的不喜更是明显,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奋力打下的江山,就因为区区几百万,而被逼至悬崖边。
他现在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今天回家前,他已经联系公司有关部门,尽快召开记者招待会,做好危机公关,可却还是抵制不住那些暗处的推手,可这些见缝插针的狗仔。
“会尽快解决的。”
傅业昌背过身子,冷静地吐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