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派的掌门人已死了半月有余,他的身后事亦被处理得妥妥当当,陈相生因办事得力,在派中获得不少好评。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选出新的掌门人,成为嵩山派此时最棘手的问题。
陈相生一贯主持大局,推举他的人倒不少,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师弟刘伯生竟第一个出面反对。
“推举掌门人一事,事关嵩山派兴衰存亡,当挑选贤者任之,依我看,大师兄虽老成,但能力方面尚有欠缺,不足以担此重任。”刘伯生面无表情,极力做出公正无私的样子。
陈相生微微一笑,好像并不放在心上,“那依师弟所言,应推举谁比较合理呢?”
刘伯生扫视了众人一眼,“我嵩山派的规矩,历任掌门都是由前代掌门人推举,可如今掌门人早逝,未及留下遗命,而我等徒子徒孙,谁能自诩有掌门人一样的眼光?既是如此,就当公平竞争,选能者居之,也算对得起祖师爷创下的基业了。”
陈相生心中大惊,面上依然若无其事,“师弟倒是说说,何为能者呢?”
“我嵩山派,以身法灵动闻名于江湖,作为嵩山弟子,自然要在武艺上精益求精,历任掌门,都是派中高手,伯生不才,认为应以武艺论英雄。”这刘伯生,在为人处世上的心计丝毫也不比陈相生差。
“哼,如此说来,只要武艺好,也用不着考虑脾气秉性就能当掌门了?”霍思忠纵使为人耿直,也一眼就能窥破刘伯生的用意,先是不服气起来。
刘伯生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脾气秉性固然重要,但最最要紧的,是要在这功夫上排出一个名位来,如若大家认为排位第一之人品性不好,便推举排位第二之人也未尝不可。”
众人听得刘伯生如此说,均觉得有一定的道理,此法既不会太过拘泥,亦不会太过离谱,总是有章可循,又有法可变的,当即纷纷表示同意。
既然事不宜迟,众人就分头准备起来,清理场地的,准备兵器的,势必要在三天后就将这比武事宜操办起来,以解掌门人空缺之忧。
话说那山上为推举新掌门一片忙碌热闹,深谷之下的徐怀卿却倍显苍凉,初时还有人每天给他送来两餐饭,现下一忙碌,竟连送饭的人也不见了,他动辄便要饿上个一两天,这倒不算什么,最难以忍受的,还是深谷下阴暗湿冷的空气,呆得久了,连五脏六腑都不住地打颤,浑身更像是有虫子在爬一样难过。
每每这时,他就不得不运功抵御寒气的入侵或是耍上一套剑法来自娱自乐,就连睡梦中,也要时不时起来将遍身的真气吞吐一遍才能继续睡去,他在这山谷住了月余,心无旁骛,功力竟大大增强。
那日,徐怀卿正打坐练那吐纳的功夫,突觉头顶有异动,似是有人搭着绳子依崖壁而下,心中也不慌忙,只缓缓地将最后一口气咽下,方才睁开眼睛,原来是小师弟张思卿。徐怀卿知道小师弟前来,定不是因为他的冤屈已得洗雪,大概是小师弟有私事要找他聊,他在这深谷下静待数日,不仅是功夫长进,连心性都沉稳了许多,当下微微含笑,向小师弟迎了过去。
张思卿辅一到谷底,不太适应,周身打了个寒战,更觉这里阴气逼人,非常人能受,他颇为嫌弃地环顾四周后,眼神这才落到徐怀卿身上道:“二师兄,这段时间可还住得惯吗?”
徐怀卿笑容不改,只点了点头,似对周围的恶劣环境浑然不觉,伸手将小师弟拉至从崖顶透过的唯一一丝光线下,关切地问:“你匆忙赶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张思卿略一犹豫,终觉既然来了,当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才对,于是鼓足勇气开口道:“二师兄,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你对我不妨直说,你。。你真的。。”
只半句话,徐怀卿就明白了他的来意,也不恼怒,只是神色如常地摇了摇头,“掌门人不是我杀的,别说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便是有,我也没有要杀掌门人的理由。”
张思卿似信非信,压低了声音道:“掌门人是被毒死的。”
徐怀卿大感惊骇,随即明白过来——掌门人武功之高,怕是在门派中还无敌手,要杀他可不是得找些别的门道吗!当下携了张思卿的手,似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他了一样,“小师弟,当日我回嵩山时对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见张思卿点头,他继续说道:“你我二人从小情同手足,师兄今天求你,把那日的话悉数告诉新任掌门人知道,至于事实为何,则要请掌门人代为调查,我相信,终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说不定,连谋害掌门师爷之人,也能顺势查出。”
徐怀卿本是一腔正气,认为自己清者自清,于是决计先将个人荣辱搁置一边,以还宋家清白为当前要务,却没想到此话一出,倒引得张思卿犹豫不决起来,当下顿觉情况有异,忙出言询问。
张思卿躲躲闪闪,最终拗不过,将实情讲了出来,“二师兄,以你我二人的关系,抛开你的嫌疑不说,单是你求我的这件事,我定当为你尽心竭力,可也独独是这件事,此刻最是难办。”他无奈地扫视了一眼徐怀卿接着道:“就在前天,师父已经升任为我嵩山派掌门了。”
“什么?”徐怀卿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若是在从前,他的师父做了掌门,他当抚掌相庆,可此时这倒当真是最最不妙的一件事。
前任掌门惨遭毒手,他便有些怀疑是他师父的作为,只不过,不确定之事,他向来是在心里想想都觉得愧对别人的,因此未及深入思考,可如今见师父登上掌门之位,可见前任掌门之死,对其是大大有利。这样想着,他便觉得漫天的寒气无法阻挡地又一次穿进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