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恒远被撞倒时脚上的距腓前韧带已经拉伤,再被猛地踏上一脚,脚踝处肿得惨不忍睹。医生帮他打了块石膏,叮嘱他左脚一个月内千万不能使劲,不要沾水,多喝骨头汤。唐政眉头打成了一个结。路恒远本人倒是不愠不火,耐心听医生唠叨。
唐政搀着路恒远一走出医院大门就看到了坐在台阶左侧边上的骆溱笙。她抱着瘦削的肩,带着凉意的秋风吹得她柔顺的发扬起,背影看上去格外孤单。
好像是感觉到有人出来,她回头看见两个男生,连忙起身。了解到路恒远的情况后,她的眉又皱了起来。
骆溱笙,为什么你的眉总是皱着?为什么你看上去总是那么忧伤?
路恒远面上没有流露出内心的想法。骆溱笙一直陪着他们走,三人一起慢慢走回修竹苑。唐政愤愤地说着:“靠,莫离那小子真看不出来,玩得够阴!恒远,你跟他什么时候结的梁子,他看你这么不顺眼?”路恒远轻声说,“也许他真的是不小心。反正我这伤也不严重。”唐政大喊一句,“还叫不严重?你是不是希望他把你这条腿都彻底给废了?”
路恒远看一眼骆溱笙,示意唐政别再说下去。
到了两人住的楼下,路恒远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送我回来,溱笙。”
溱笙摇摇头:“我感到很抱歉,莫离不是坏心眼的人,你别记恨他。”
“你说别记恨,我就不记恨。”路恒远扬扬眉,“不过,为何你要感到抱歉?”
溱笙一慌,上次的事路恒远似乎不记得问她究竟了,可这会儿自己却主动提了起来。
她赶紧避开这个话题,“没什么,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说完就要走,路恒远却在这时一把拉住溱笙的手。熟悉的温暖,像午后的阳光跃入她洁白的掌心。
她垂睑看向他们放在一起的手,路恒远缓缓松开。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关心我,让我很开心。”
骆溱笙没有答话,她脚步匆匆地离开,唐政站在一旁贼笑,“嘿,我可第一次看见骆大小姐走路这么快~”
路恒远还在回味刚才落入手掌里的细腻感,笑得格外明媚好看。
此时的骆溱笙,心头的思绪乱成一团。她怎么会对莫离的做法感到惊怒,以至于对他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呢?是失望于他不堪的做法,还是因为他伤到的人是路恒远?还有路恒远,他为什么要在她走时做出那样的举动?她不愿胡乱猜测,而且她清楚自己还没有对这个男生动情。她仅仅是,
有一点,只有一点点,贪恋他手中握的满满的温暖。
这件事发生在星期三。星期五的下午,溱笙终于还是开口问姚芷汀,“莫离他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也没见他来上课?”
姚芷汀这几天精神也不好,没精打采的。她无力地回答:“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那天后来他一个人走了,这两天也没来学校,听他们寝室人说他也不在宿舍。我给他发短信没人回,打电话是关机。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她软软地趴在课桌上,脸蛋没了往日的水灵饱满,还有不浅的黑眼圈。
溱笙想,他也住校么?自己很少回那个家,对莫离也不关注。从认识他以来,哪怕是一开始他对她不怀好意的嘲笑,莫离的一点一滴她竟然都记得很清楚。他其实就是一个装得很酷,嘴硬心地却善良的男孩。她想起他吃她做的菜时狼吞虎咽的模样,他夸她好看时的浅浅羞涩与真诚。是她看走眼了么?
溱笙隐隐觉得莫离那样对路恒远和她有关。她现在没有事发时那么责怪莫离了。他现在在哪儿呢?是回家了么?
放学后回到宿舍里,芷汀哼哼着要吃肯德基,又懒得再下床走路。溱笙无奈地揣了一百块钱去学校马路对面给她买。
一出大门,她就注意到路边一辆熟悉的法拉利。果然,她才向那边张望了两眼,莫尚桑已从车上走下来,冲她招招手。
溱笙有点疑惑,他怎么会来这里找自己?而且时间正巧?
她边想边冲他微微一笑走过去。毕竟是母亲现在的丈夫,况且她对他也很有好感,莫尚桑比故事里的继父形象好太多了。
男人还是那么高大英俊,白色暗纹衬衣打了条深蓝斜纹领带,表情柔和地注视着她像他走来。女孩浑身散发出遗世独立的气质,她上大学后的这段日子脸色红润了不少,瓷白的肌肤上打了胭脂般娇嫩粉红,沉黑明亮似黑曜石的眼,美得好似怒放的水仙花,移步生莲,遮蔽了周围所有人,倒像出尘离世的飞仙。
他这是怎么了?莫尚桑保持着笑意,阻止自己想下去。等她走到近旁,他温和地对她说,“溱笙,我想和你聊聊,已经在茶馆订了位子。没事了的话就上车?”说着拉开车门做出请的姿势,舒展优雅,极有绅士风度。
见他这样,溱笙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她给姚芷汀发了条短信说有急事,就跟着莫尚桑上了车。
男人车开得很稳。路上气氛有些沉默,还是莫尚桑先开了口:“我下了班就过来了,知道你这会儿下课。正打算给你打电话,一眼看见你站在那里。”
溱笙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您知道莫离两天都没来上课么?他…?”
莫尚桑侧过头,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我正是要和你聊聊莫离。”
莫尚桑选的地方非常特别。这家店名字叫做“红尘往事一杯酒”,却是个茶馆。骆溱笙跟着莫尚桑进了订好的雅间,顿时所有的喧哗被挡在门外。
茶上来,莫尚桑也不急着说事儿,笑着给溱笙说,“尝尝这儿的君山银针,远近闻名呢。”溱笙低头一看,茶水汤黄澄高,针叶芽壮多毫,条真匀齐,隐约有淡黄色茸。冲泡的香气四溢,芽竖悬茶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起起落落,颇为有趣。
女孩也不大惊小怪。她问道:“莫离到底怎么样了?”
莫尚桑很欣赏她的波澜不惊。他身子前倾,十指相合,低沉缓慢地诉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