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大沉默了一会,显然是在思考,后来说:“多亏小五,这回立了大功,回头我们好好赏他。”
老黄低声道:“再历练几年,小五就是我们魁门的一把好手了。”
那老陈也连连说是。
老黄继续说道:“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不瞒大哥,那是几十年没这么紧张过了。想了又想,这个消息万一不准确,让咱们虚惊一场也不必要,故此仔细审问了石大刀。我盘问了他的来历,才知道他是临海郡玄交府牟兆康的徒弟。”
他提到的这位牟兆康,这老大和老陈都不陌生,当年是临海郡有名的绿林大盗,黑白两道通吃,势力煊赫,一时之枭雄,后来不免死在了林澹的剑下。
那老黄说:“当年牟兆康无法无天,不仅在江湖上横行霸道,还喜欢欺负没有本事的老百姓。害人妻女,抢人田产,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民怨极大,但因为朝堂有人照应,绿林有人帮衬,谁拿他都没办法。亏得咱林堂主仗义出头,才消灭了这个大祸。这件事,咱们都一清二楚的。这回石大刀不知得到什么消息,竟然和牟兆康一帮子侄徒弟,赶来咱们娄星郡,要和林堂主生事!”
说到此处,这三人脸色越发凝重。班浩在外边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到三人的呼吸明显粗重。
“我担心他胡言乱语,编排是非,背后有其他的阴谋诡计。因为咱林堂主和他师傅有仇,这是实事,但林堂主要来娄星郡,咱们却没得到总舵的任何通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就喝斥他。万一有假,没他的好看。这个石大刀被我吓着,反复赌咒,还说什么他昨晚上参加了一个什么大会,来了好多人商量与咱们林堂主做对。他好不高兴,但是回到客栈思来想去,越想越怕,担心魁门将来知道他参与此事,绝没有好下场,早晨便开溜了。但又怕他的同党来追,所以催促小五开船。大哥,我看这事,八成是假不了啦!”
班浩越听越惊。这老黄口中的石大刀,一定参加了昨晚的大会。却原来首鼠两端,瞻前顾后,临阵脱逃,反被魁门的人逮个正着。话说回来,这魁门的实力确实不可小瞧,因为昨晚已是那么大的架势,如此多的门派抱团聚伙,却仍有人顾虑魁门秋后算账而临场怯阵。而且,石大刀转眼间就在码头被魁门的人无意抓获,更可见魁门不是浪得虚名。这会子,这个石大刀可能正在暗自庆幸,自己多亏溜号得早呢。
听那老大道:“石大刀为师报仇,虽然可恨,也情有可原,咱们别难为他,把他放了。老黄你派人告诉他,若他回去后仍然不忘杀师之仇,那也无妨。等他练好了功夫,来娄星郡找我们魁门分舵就是。咱们魁门兄弟一体,咱们为林堂主分担一些琐事,原是应当的。”
老黄豪声一笑,答应道:“好咧!我只怕这小子胆子小,今后不肯再来找咱们。”
老大笑道:“这个且不管他。”
向晚刮起一阵大风,江涛层涌,水裂拍堤。停靠岸边的大船虽有锚定,仍然随着江水起伏,船身不住摇晃。班浩在船舱顶上小心偃伏,四肢分开,两手两脚便如钉子一般,将身子牢牢钉在船舱板上,不发一点声息。他没料到无意之间,竟然撞见了魁门分堂开会议事。虽是无心误撞,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若让人家发现,不但会鄙夷自己人品,还会千方百计来捉拿自己,以免泄露机密。
听得船舱里的老大笑了几声,稍微提高声音,说:“好了,既然消息确凿,我们不可迟疑,须得赶紧应对。老黄,你今晚辛苦,等会子一一派人传令,由近至远,吩咐方圆一百里之内娄星郡分堂的五路香主,各带三十至五十名精干好手,连夜启程,赶来乌鸦嘴渡口听我调度。同时派人通知江秋府内所有沿江水陆码头,留神打探,只要有可疑之人出入,立即报上。”
他发令之时,颇有威严,好像大将点兵一样。
老黄连忙答应:“是,龚舵主。”原来这老大姓龚。
老大又道:“老陈。”
老陈爽朗应了一声。
老大道:“对头们在寿江设伏,林堂主很可能还不知情。老陈,你之前跟我去总舵见过林堂主,他认识你。乌鸦嘴、荷叶渡这两个渡口,最可能是林堂主北来经过之所。咱们两人,每人负责一个,我去和荷叶渡,你守乌鸦嘴。逢着林堂主,立即把对手的阴谋诡计告诉他。”
老陈答应了。
听得那老大一推桌椅,已经站起,“我们赶紧行动,不可耽搁。”
不一时,数人自船舱中出来,为头之人一身渔夫打扮,月光找下,看出他虽然满脸沧桑,稍具老态,然而浑身筋肉鼓鼓凸凸,十分雄壮。在甲板上站住,威风凛凛。身后两人,一人矮小精瘦,另一人身材高大,也都做渔夫打扮,自然一个是老黄,一个是老陈,只不过班浩不知哪个姓黄,哪个姓黄。为头之人对身后两人低声嘱咐:“对头早有计算,咱们仓促之间凑不够许多人手,看来是一场恶战了。无论如何,可不能让他们得逞!”那两人点头。
为头之人和那矮小精瘦之人下了船,剩下那名高大汉子转身进了船舱。
班浩心想:“这渡船原来是魁门所有。胡牧羊他们若来抢船,可就好看了。”心中好笑。但是,他竟然隐隐地有些担心,心说船上只留了一个魁门的人,很可能要吃了胡牧羊他们的亏。却不知胡牧羊他们此刻在哪里待机而动。
等得一刻,悄悄从船上跃下,四下了望,一片寂静。沿江堤往南走一阵,忽然听见隐约传来一阵刀剑击打声。班浩吃了一惊,下意识想到,难道是刚才那两名魁门汉子和胡牧羊他们撞见,两下打起来了?赶紧循声而去。转过一个山坳,听那刀剑声又去得远了。
班浩慢慢寻找,忽然听到路旁草丛里传来几声痛苦之极的呻吟,好像易长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