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与不妥,本王自有定论,由不得你一个奴才来多嘴!”太子并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粗暴地大手一挥,回瞪我一眼,让我们一干人等下去。
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由着我侃侃而谈,出尽风头。
我顿时气噎,正不知说什么好,突然感觉衣角正被人奋力地扯着,留心一瞥,是舞阳正给我使眼色呢。
几位主子正在气头上,难免会拿下面的宫人们出气,舞阳此举,也是怕我引火烧身。
我心想有理,宫中冤死的奴才们当中,出气包比比皆是,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死无葬身之地,远在黔州的父亲大人还等着我们呢!
想着,就告了个退,疾步和舞阳离开了。
出了承恩殿几丈远的距离,后面突然有一个宫人跟来,唤住我们道:“前面的姐姐,公主有事要召见你!”
这是在唤我吗?
我疑惑地转过身,看见承恩殿的台阶上,安平公主正面有余愠地望着我呢!
遭了,正如舞阳所预料的那样,这位刚被人掌掴的公主想拿我出气呢!方才被美人长德打下的一掌尚未还回去,不撒出来岂不是憋坏了身子?
我脑门上当即一个霹雳劈下来,晕头转向的同时拼命克制住自己:“要镇定!要镇定!不要慌!不要慌!”
“你过来!”公主见我在原地半天不迈一下脚,面上不免更不耐烦,便唤我了,“本公主有话问你。”
大限将至了!
我一边朝着公主处走去,一边脑海里飞速转动着,努力搜罗父母教我御人的话术,可是越急越想不起来,而那个刁蛮的公主已经近在眼前了。
“请问公主召见奴婢何事?”我心里怕得要死,面上却撑得静如止水。
“噢,方才你说我皇兄处置我和长德方法不妥,看来你心里是有更为妥当的法子啰?”公主眼睛瞄向别处,面上一如既往地难看,说话也是直来直往,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斯文娟秀。
“禀公主,奴婢没有更为妥当的法子,只有通情理的法子。”我行一个礼,心里虽然七上八下得没有着落,嘴巴上却不忘狷介之气。
“少废话!快说快说!”
“奴婢知道公主和美人之间各执一词,但有一点很明显,两位当中必有一人撒了谎……”我强咽一口唾沫,努力使自己镇定,“纷争之中必有一人是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
“哦?”公主一扬眉毛,对于我的言论明显很意外,“你如何得知有人撒了谎?又如何找出那个撒了谎的人呢?”
“公主和美人各自认为自己有理,而纷争不会无缘由地被挑起,那么就算没有人撒谎,也一定有人避重就轻。”看着公主瞧我的眼神渐渐认真,我心知祸事或将过去,便不再害怕,“而找出撒谎者的法子,则相对显得简单。”
“简单?那你说来听听。”公主一扫开始的不耐烦,开始侧过头来听我讲了。
“那就是让两位千金之躯重新复述一遍方才发生的事!”我抬起头来,胸有成竹。
“死奴才!你存心耍我!”一听我的法子如此幼稚,方才还颇具耐心的公主立即变脸了,“这算是哪门子的方法!?”
“公主稍安勿躁!”我见公主动气,立马又为自己的前路担忧起来,无奈又给她行了个礼,道,“奴婢说让两位千金之躯复述一遍,并没有说是从头至尾复述,而是请两位从后往前叙述一遍……”
听我如此说,公主脸上的怒气当即消了不少,思虑了片刻,立即就显现处恍然大悟的神色来:“你的意思是,撒谎的人,思维全无事实可依据,若是从后往前叙述,便会自行露出马脚?前后矛盾?”
“公主真正是聪明人。”我微微欠身行礼,如是回答。
“这倒也是有点道理。”公主像男孩子一样地摸了摸嘴角,肯定地对自己的聪明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又突然想起来在长德那里受的气,不禁怒火又上来,低头瞪着我,“那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方才奴婢想说来着,太子将奴婢驱赶出来了……”我见这位天朝的公主如此忘事,不免谨慎地提醒她。
“罢了罢了,也怪不得你……”仿佛是没有听到我所说的,公主安平恨恨地咬了咬腮帮子,碎碎地骂了一句,转身带着手下的宫人走了,临走时空气里留下一句,“这个长德,不将她挫骨扬灰,难消本公主心头之恨!”
似乎她从来没有召见过我一样。
我和舞阳傻愣愣地站在台阶下,看着这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公主来了又去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常听说,安平公主美貌、刁蛮、任性又可爱,现在看来,真正是果不其然。
——好在她没有下令让人砍了我!
看着她远去,感慨之余,我不禁拉着舞阳如是道。
做人难,人难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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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墨阳,依你刚才所说,公主和美人之间有人在太子面前撒了谎。那到底是谁撒了谎?你知道吗?”舞阳看着公主安平离开我们的视线,赶紧牵着裙裾跑上台阶,咬着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脑袋。
真正一个孩子模样。
这个舞阳,虽然是我的姐姐,但平日里,无论心机、胸怀、还是视野,都没有我的缜密、大气、有远见。在掖庭的时候,常常有一起劳作的女奴开我们姊妹的玩笑,说我们墨阳是姐姐,舞阳是妹妹,如今这么一细看,舞阳看起来确实比我单纯、比我孩子气,再加上一张娃娃一般的孩童脸,误以为她是妹妹也是自然。
瞬间我突然忘记了自己方才几乎涉入险境,有点慌神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发呆起来了:
我到底是该笑话她?还是该羡慕她呢?
然而,舞阳并没有看出来我的心思,仍旧拉着我追问:“你说到底是谁撒了谎?公主安平?还是美人长德?”
“舞阳,那你认为呢?”我看着自己的姐姐,最后还是羡慕她的无忧无虑,便笑着说,“你认为是谁撒谎?”
“我认为啊,是美人长德!”她歪着脑袋想了一小会儿,立马拉着我的手道。
“何以见得呢?”我仍旧望着舞阳娃娃一般可爱的脸,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