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胖子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昏脑胀,眼睛视物模糊。等他尽量地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身处何地时,脸上立刻挨了重重的一下,他刚从地上抬起来的头又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撞得他眼前直冒五颜六色的小星星。他觉得这比一场流星雨都浩大。
路建平看着在地上痛并快乐着的胖子,又踹了他一脚,擂了他一拳,再一次把他砸在地板上。这几个动作足足让胖子在地上磨蹭了三分钟,并且知啦哇地惨叫着,才蹒跚地从地上爬起来。
路建平早在十几分钟之前,就已经醒了过来,他检查了周怡君的房间,基本上贵重的东西都没有了。当然也包括路建平脖子上带着的玉蟾蜍也跟着周怡君的失踪而失踪。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地板上躺着的肥硕的胖子。
这个婊子,下手够黑的,还真敢做。
这都是老子以前玩剩下的东西,没想到大江大浪过去了,小河沟子里面还翻了船!幸亏他在遭遇麻醉药袭击时,立刻闭气,并且让身体尽早发软而躺倒。这样那个拿着浸润了麻醉药的药棉就会拿开,而他因此也就少吸入一些麻醉药,也就能很快恢复体力。
看到胖子的情况,他明白了大概。这是周怡君的同伙,也就是那个在他身后那麻醉药捂住他口鼻弄晕他的人。路建平不再客气,叮叮当当揍了胖子一顿,胖子却毫无反应。估计是也着了周怡君的道儿。
这个女人,黑吃黑不说,连同伙都火拼掉。真够可以的。自己早就应该防备他,当她不要他的钱是就应该警惕这个女人。因为从各种迹象表明,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是只要情不要钱的女人,当她突然不要路建平的钱了,他就该有警觉。要知道同时她又几次三番地要看他的玉蟾蜍。
他到浴室接了一盆水,泼到胖子的头上,胖子才悠悠然地醒转。然后路建平又赏了他一顿老拳。当然,力道足够让半头牛一天耕不了地。
“你跟那个婊子核计好了算计老子?”路建平见胖子终于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坐在沙发上,硕大的肚子把沙发占据了大半。他把烟从口袋里摸出来,扔给胖子一只。
胖子没接住,烟卷掉在地板上。胖子吃力地哈腰捡起来。他哈腰的时候,肚子上的肥肉就更加向外溢出了衬衫。似乎都能听到他的衬衫被肥肉挣得要开线的救命声。
“咱们都让那个婊子骗了——”胖子看见周怡君消失,手里的玉蟾蜍也消失,知道发生了什么,啐了一口,边点烟边忿忿地说,“竟然让个婊子给骗了。也难怪——”
“什么?”路建平斜睨着他说,“你们怎么计划抢我的玉?”
“那个婊子说的,全都是她设计好的,只是没想到,货到手了,她却一个人独吞——”胖子脸上躺下汗。他用手掌擦了一把,湿漉漉的,擦在裤子上。
“崩跟我废话了,也崩咱们咱们的,我跟你不是咱们。你跟那个婊子才是咱们。说吧,到哪里能找到她?”路建平铁青着脸问。
“不知道?她肯定是远走高飞了,你找她要去吧。”胖子沮丧地气急败坏地说。
“你他妈虎我?你们一伙的,你能不知道她去哪了?”
“她要能告诉我她去哪了,就不会把我弄迷糊到这,跟你做伴了。”胖子气急败坏地说,“那个女人你不也跟过她吗,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面向总是笑的,心里却狠,这么大的买卖,她一个人独吞了——”胖子还喋喋不休地数落周怡君的人品。
路建平呸地吐掉烟,顺手从旁边书桌上扯过鼠标线,将胖子按在沙发上,捆了手脚。他没闲情逸致听胖子畅谈血泪史,不过胖子的话也提醒了她,周怡君那个女人,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既然得了宝贝,肯定是不会跟人分享的,尤其胖子这样的,她甩脱还来不及,还会把好处给她?
他相信了胖子的话,把胖子捆了起来。胖子也没挣扎,估计觉得挣扎也无用,还可能受几下拳脚,就放弃了,任凭路建平又找来一条绳子,将他捆在沙发上。
路建平想用衣服塞住胖子的嘴时,胖子急忙恳求:“我有高血压心脏病哮喘,你要塞住我嘴,我肯定犯病。我就是因为有病才起了贼心想抢你的玉,但我没有害死人的心呢,大哥你饶了我吧——我这是头一回,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起歪心眼了,都是那姓周的,他鼓动我干的——”
路建平一听到他说自己有病才起贼心,脸色和缓了一些,没有塞住胖子的嘴,转身出了房门,谅他不敢报警。就算是报警,他也不会实话实说,反正他绝对不敢说是路建平捆了他。那样的话,到了警局,一对质,胖子就把自己送进去了。
离开周怡君的家,路建平取了车,还好,车还在。他开动车子,一边给霍先生打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
“不说一会吗,怎么这么久?”霍先生不高兴地问。
“出了点事,我现在去行吗?”路建平问。
“好吧,二十分钟后,我们二龙桥下见。”霍先生挂了电话。
路建平很快到了二龙桥下。他走出车子,来到河边,坐在护栏上。河水静静地流淌,河边的空气十分凉爽,但成群的蚊子哼着歌蜂拥而来。路建平点起一支烟抽起来,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熏蚊子。
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人。路建平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手机却响了,是霍先生的电话。
“开车沿着河边走,到三合乡桥头。”霍先生吩咐完,就挂了电话。
“操!净他妈整景,搞得像特工似的。”路建平吐掉烟,上了车,车子很快向三合乡桥头驶去。
远远的,两辆车子跟了上去。路建平发现了他们。但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他自己的玉,想出售的话,公安也关不着。车到桥头,路建平刚从车里下来,两辆车子随即一前一后将他夹在其中。
其中一辆银灰色的轿子里,下来的是霍先生。他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皮箱。提的姿势好像很费力。路建平眼睛一直盯着皮箱。
霍先生将皮箱放到地上,打量着路建平,问:“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我要先看看钱的数目对不对?”路建平说。
霍先生看了看路建平车里的动静,那边寂然无声。他把皮箱打开,只见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粉色的人民币。他重新关上箱子,对路建平说:“货呢?”
路建平看看四周,问霍先生:“你还没说买货的人是谁呢?”
“你这不是多余吗,有人买,你愿意卖,就成交,还管那么多干什么,罗哩罗嗦,不像你的风格。这样吧,如果你有什么疑虑,生意可以不做,但咱们还是朋友。”霍先生说着,弯腰提起装钱的黑皮箱。
路建平急忙说:“我不是那意思——”他说着,打开自己的车门,从后排座的坐垫下面拿出一个牙具盒,打开牙具盒,从里面拿出玉蟾蜍。转身,把玉蟾蜍交给霍先生。霍先生仔细地鉴定后,才把手里的皮箱交给路建平。路建平伸手将皮箱提到手里,直接放进车子的后排座。
路建平之前脖子上戴着的玉蟾蜍,是假的。那么贵重的东西,他可不敢戴在脖子上。
霍先生拿着玉蟾蜍,走到后面的一辆白色的车里,车窗打开,露出沈夺的刀疤脸。他接过玉蟾蜍,端详了一下,问:“有问题的话,你的脑袋就不安稳了。”
霍先生微笑点头。沈夺伸手从旁边拿出一只小皮箱,冲着霍先生打开皮箱,里面也是都是一沓沓的粉色钞票。比刚才霍先生手里提的皮箱里的钞票少很多。但霍先生脸上的笑容足以说明这些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他把皮箱提到自己车上,开车而去。
路建平的车子也开动起来,路过白色车辆时,他忽然看到车窗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哥,别来无恙。”沈夺向路建平招手。
“小犊子,真他妈坏事。”他把车子立刻停下,打开车门下了车,几步跨到沈夺的车前,一脚踢到车门上。
沈夺的车上,后排座上还坐着两个黑衣人。两人跃跃欲试要下车,想跟路建平动手的样子。沈夺抬抬手,没让他们下去,他自己则走下车子,笑嘻嘻地对路建平说:“哥你发啥脾气啊?你着急卖货,我出钱买货,天公地道,咋了,怪兄弟没先跟你打招呼?”
路建平也不说话,上来一拳就把沈夺打了个跟头。
“把玉给我!”路建平向沈夺喝道。
两个黑衣人急忙从车里窜出,围住了路建平。沈夺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一边打手势让他们退下去。
“我跟我哥说话,赶紧滚一边去。”沈夺对他们说。
“把玉给我!”路建平又向沈夺喝道。
“对不起,哥,玉你是要不回去了。我三百万买的,怎么也要卖个六百万。你要实在想拿回去,六百万,现在就成交。”沈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感慨地看着路建平说:“你下手可没过去黑,跟别人打架也这样你就吃亏了。”
“别他妈废话,玉呢?”路建平拽着沈夺的脖领子推搡着,将他推搡到车门上。
“玉是我买的,你拿钱买,亲兄弟也得明算帐。”沈夺不给。
路建平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夺。雨后的地面有些滑,沈夺衣服上都滚上了泥水。脸上也有泥水。路建平举起的拳头从沈夺沾了泥水的脸上擦过,咚地一声砸在车上。
“回来再跟你这小犊子算账!”路建平恶狠狠地说。“不过,记住了,玉蟾蜍不能到曾玲手里,更不能让鸽子知道!”
等沈夺睁开眼睛,路建平已经上了他自己的车,车子绝尘而去。
两个黑衣人急忙围过来,不平地问:“哥,这人谁啊,这么得瑟,不揍他?”
“揍个屁,那是我亲哥!”
2、
路建平来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建行门前,提着皮箱走进银行,要把钱悉数汇走。
他在工作台上拿出汇款单,在姓名一栏添上“戚晓霜”三个字。
在服务窗口办理汇款时,却遇到了麻烦。
“先生,你提供的账户不存在,看看是否写错了数字?”窗口里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礼貌地对路建平说。
路建平一愣。他拿过汇款单,核实了上面的数字,没有错。他蹙起眉头,拨打戚晓霜的号码。这次又遇到了障碍,电话竟然打不通,电话里一个刻板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为什么关机了?是否出现危险?
账户为什么不对?
路建平急得在地上直打转,最后他提着皮箱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他要驾车去山城,亲自把救命的钱送过去。
车子很快停在高速路口旁边的加油站。路建平把车停在加油站的油泵前,按了按汽笛。加油站的工作间里灯火通明,有人走了出来,给路建平的车加油。油箱加满,路建平把卡递过去,工作人员刷完卡,把卡递回给他。他刚接过来,就觉得车门一开,有人坐上他的车。
他回头一看,是沈夺。
“滚!”路建平低吼了一声。
“别生气,气大伤身。要生气之前先数十个数,你告诉过我的。”沈夺悠哉地坐在后排座,说:“开车吧,我坐好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么胡闹会出人命的!”路建平咬牙切齿地说。
“我没胡闹,我来看我哥。说实话吧,我是来帮你的。”沈夺看着路建平,一本正经地说。“开车走吧,不是着急吗,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在车上问我。放心,我的那两个跟班儿懂规矩,不会跟上来。”
路建平向漆黑的夜色里望了望,后面有辆白色的骄子跟着,他竟然一直都没注意。
路建平只好发动了车子,车子像只旗鱼一样飞快地游上高速,游进墨色的黑夜里。
“你那三百万打算干什么?”靠在后排座上的沈夺问。
“你跟来干什么?”路建平问他自己想知道的。
“曾姐让我问问你,缺钱尽管吱声。”
“是她让你跟着我的?”
“那块玉现在在曾姐手里,你要想要回玉,得跟曾姐要去。”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会吗?”
两个人的问话终于统一起来。
路建平没有说话。
“哥,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不知道是什么苦衷,你告诉我,我肯定能帮你。”沈夺把脸靠到路建平的肩膀上,说话的热气扑到路建平的身上。
“离我远点,烦你这黏糊劲儿,贴树皮,黏糊死人。”路建平忿忿地说,但口气已经不向先前那么硬和冷。
“哥,分开这么久,想我没?”沈夺将手搭在路建平的肩膀上。
“远点山子,甭他妈给我叫哥,我不认识你——”路建平边开车,边琢磨怎么打发掉这个鬼影子。“你那天还咬我一口呢,够他们黑的,比狼咬的都狠。”
“你让狼咬过吗?”沈夺笑着说,这次的笑是眉开眼笑,再也不是皮笑肉不笑或者冷笑了。“还疼吗,我给你揉揉。”他伸手揉捏着路建平的右肩膀。
“滚一边去,各应你这出。”路建平回手给了他一拳。
沈夺躲开了,却并不生气,很快又凑了上来。
“这个人你肯定认识吧?”沈夺把手里的手机打开来,屏幕上有段视频,他把视频递给路建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