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开始帮我戒毒。
他首先断了我的毒源，然后买戒毒丸给我吃。我吃不下去，一吃胃直翻。吐一遍马建又喂一遍。在我的小房间里，准备好了很粗的绳子，绳子已经在而门口拴好了扣儿，我的毒瘾一犯，就往绳扣子里钻，马建把绳扣儿拉住，拴好，省得每一次都绑我。毒瘾犯的时候，我的天，有一万只蚂蚁在我骨头里钻，我不停地跳，叫，咬和骂。我说，爷，马建亲爷，你给我弄一口。马建说，不行。我说，我要死了，马建说，要不难受几天，你可真要死了。
我的毒瘾是三天一次，马建每次都掐准时间来。戒毒就是用意志力把身体从魔鬼手里夺回来，是人和魔鬼的博斗。没有什么比戒毒更痛苦。每次毒瘾一过，我都很瘫软，象女人生了一次孩子。我很内疚，觉得对不起他。终于有一天，时间到点儿了，毒瘾没有来。我们等来等去，毒瘾一直没来。我活动活动胳膊腿，它们充满着朝气和力量，我摸摸肚子和脸，它们仍然健康而富有弹性。美好的空气弥漫在我和马建之间。你戒毒了，马建说。我真戒了吗？我问。是的，你已经戒了，马建说。
我扑通一下跪在马建脚下，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救命恩人，救命恩人！你为什么这么好！我哭着说，我怎么来报答你？我给你做一辈了小老婆吧，我服侍你一生。马建说，孙燕！我说，我没资格做你小老婆！我只是乡里的苦艾和黄花。马建说，孙燕！我继续说，我给你们家当一辈子保姆吧，服侍你一生行不行？
马建继续来看我。我不再接待其他客人了，我只服侍他一个人，我要用干净的身子招待他一个人。我们谈到了他老婆。我问，她漂亮吗？他说，漂亮。我问，贤惠吗？他说，贤惠。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他这样的人应该有一个好老婆。
有一回他老婆来了，带着儿子，他的儿子很黑，眼睛特别亮，手里抱着小篮球。他们一伙客人在包房里唱歌。我看一眼就被镇住了，他老婆高高的个子，大眼睛，那种气质我三辈子都学不来。我回到小房里，躺在床上听他们在那边唱歌，《夫妻双双把家还》，我的心里滋味象孩童的小屁，即臭又香那种。我正在胡思乱想，马建进来了。我说，唉呀，你怎么这时候来，你不要命了。马建说，燕子，我忍不住了。我赶紧爬起来配合他。这个男人忍不住了，那怎么行。我说，你老婆真漂亮。他说，那当然。我说，你们在一起好吗？他说什么好不好？我说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的。他说，好什么好，你快说点别的。他老婆走出包房了，在门口喊，马建！马建！他一下子蒙住我的嘴。
阿龙知道了我们的事。阿龙拍拍我的屁股，说，你这个小婊子，我早就知道你有发迹的一天，你要交好运了。
我的确交好运了。
我的家乡有一句话，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我这个没有一点本事的小女人，只会陪男人睡觉只会揣摩男人心思的小女人，有一天居然当了老板。是的，我当了老板。我经营的是发廊，我的发廊名字叫燕子发廊。当然了，门面的租金和装修都是马建花的钱。
我的燕子发廊只招名字里面带有“燕”的小姐，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发廊没有几家真正理发的，只是男女混闹的地方。我们的小姐只会洗头，不会剪发。我招了一个燕子，又招了一个燕子，等我招到第六只燕子的时候，我的燕子发廊在潜江市名气已经很大了，后面三只燕子自动飞来了。九只燕子，加上我这个燕子头，一共十只燕子。我领着这群燕子们飞。
人没有目标的时候，日子过得飞快。我们晚上接待客人，上午睡觉，下午打麻将。我不像有的老板那样死命刮小姐们的油。既然大家都是燕子，随时可能被猎枪或弹弓击中，就没必要相互残杀。
马建隔三岔五的来。姐妹们都羡慕我，说我找了个好“老公”。马建的车一开来，我有一种自豪感，有一种迎接老公的感觉。我的小房在里间，我把房布置得很干净，窗台上放了两瓶花，床头贴了一张电影名星梦露的照片，梦露的大奶子是马建喜欢的。马建一开始不在这里过夜，不管玩得再晚，凌晨三点还是四点，他都要回去。
后来马建渐渐地不回家了。毕竟我们这边的生活更丰富多彩。我们在墙上挖了一个小孔，我们能看见燕子们，她们看不见我们。这几个燕子们睡觉个个光着身，马建喜欢看。我说，好看吗？他不吭声，我说，要不要叫一个过来给你？马建脸红了，我的心象被揪了一下。我说，你敢！他说，孙燕，我不会。我说，你老婆没怀疑你吗？他说不会，她以为我天天忙得昏天黑地。我说你老婆太好了。他说，唉，没办法。我说，你在我身上别每次都射，留一点照顾你老婆，你老婆不容易。他说，噢，我好时间没跟她那个了。
我在燕子发廊里过了二十岁生日。马建包了两桌酒席，请九只燕子，还有他的朋友们都来。切蛋糕的时候，我流泪了，大家都默不作声。阿龙也来了。阿龙趁上厕所的时候，又捏了捏我的屁股蛋。我说阿龙你规矩点！阿龙说你忘记我啦?马建喝多了酒，拥着我说，兄弟们，今天我小老婆过生日，怎么感谢你们？一人给你们一只燕子，带去飞吧，明天给我送回来，行不行？钱由我来付！燕子们说，马老板，今天孙燕过生日，谈什么钱不钱？
我们都醉了。
半夜里，我们听到猛烈的捶门声。开门，开门！燕子们都惊呼起来，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