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淑也很是不自在，脸从一下车就粉红着，对于这样的服饰她也是头一次穿，但是在女儿面前又不好表示出来，那个别扭的滋味让她也格外难受。
邵乐端着饭碗坐在长条方桌对面，正好挡住了来自厨房那个方向的目光，他挟了一块肉放在自己碗里，扒了两口饭，凑近她俩的脸旁，把她俩的头朝中间靠了一下，小声地说，“别说话，这儿离边境很近，让他们知道你们是朝鲜人会引来警察的。”
感受到男人的鼻息喷在脸上，母女两人的耳朵都红了，心里砰砰乱跳，身体的反应却是下意识向后躲，不过在听到邵乐的话以后，却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当下闭嘴埋头吃饭，只是脸还是热的，心跳也不太稳。
大雷刚刚动过手术，脸上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饭量也不像往常那样无底洞一般，不过银珠倒是很耐心，她像个贤妻良母一样用勺子盛起米粥，吹凉了以后代替大雷不方便的右手喂他。
涂强对此似乎完全无感，好像还有点儿庆幸终于让这个可怕的女人远离自己。
邵乐的心也稍微放松下来，不过随即有些担忧，大雷急需休息，其他几个人也都倦容明显，至少也要休整一到两天，而且那辆车——实在是太显眼了。
“哐啷——”
饭馆那被油污滞住的门被猛地推开，吓了邵乐一跳。
一个墩实的汉子带着酒臭和汗味儿推门进来，光头，头皮上还隐约能看到花白的头发茬儿，看来是自己刮的，刮的不好，有的地方还有刀痕和刚愈合的疤。
“二狗！来十斤高粱酒！”他高声叫着，声音震的屋里嗡嗡直响，对那三个艳丽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女人视而不见，晃着手里那个白色酒精桶，在有点儿狭小的过道里穿行。
“咔嚓——”邵乐只看了他一眼就不自觉地把手里的筷子掐断了。
李恩淑母女马上从刚才羞怯的表情转为有些惊慌，她们喜欢看到他平和中带着微笑的样子，让她们很安心，但是当他神情严肃的时候，通常都是有麻烦的时候，而这两个饱受惊扰的人此刻只可以用风声鹤唳来形容，邵乐的脸就是风向标，不知不觉间，邵乐的笑就是她们治愈自己最好的良药。
“虎哥，才不到一个礼拜就喝完了，你这酒量见长啊！”老板从刚才狼的状态转变为人形，看到来人也不敢把不满表露出来，甚至还挤出笑脸，露出黄黄的板牙。
“那点儿酒够喝几天的，”虎哥不在乎地撇嘴，“不是我说你二狗，你这酒质量真是越来越差了，原来那多够劲儿！现在的跟水一样，我说你是不是掺水掺太多了，差不多行了，小心以后生儿子没屁眼儿！”
“哎哟我的虎哥，您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二狗急赤白脸的解释，“现在的酒是真的就不错啦，别说这五块钱一斤的散酒，就是几百块钱的玩意儿也差不多是这个味儿，好不到哪儿去！”
“唉，真几巴没劲！什么****的世道！”虎哥嘀咕，声音没见小多少。
邵乐把断了的方便筷子扔到一边，又换了一双，正要继续吃饭，忽然看到李恩淑母女不安地看他，就放下筷子，伸手在她俩手背上轻轻拍拍，用微笑的脸看着她们，示意她们安心，没什么事。
母女二人镇定下来。
“好了，虎哥，给你，”饭馆老板把酒桶递给虎哥。
虎哥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块，“给你，不用找了，过几天喝完我再来。”
“好咧，虎哥慢走！”
虎哥撩起自己的军绿色短袖擦了一把脸，食指提着十斤重的塑料桶，悠闲地晃着出了门。
邵乐突然把碗一放，“我吃好了，先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老涂！”
“哎，啥事儿？”涂强也放下饭碗。
“照看着点儿，”邵乐跟他打了个招呼，有点儿着急地离开。
大雷看到了邵乐眼中不寻常的情绪，有心想跟上，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呆在这儿，现在他帮不上忙，只会添麻烦。
邵乐出了门，正好看到虎哥在左边的拐角一闪就消失了，他连忙跟过去。
拐角处两边都是菜园，高高的木板栅栏上爬着密密麻麻的南瓜叶子，一条羊肠小道延伸至远处的山上，虎哥的身影似缓实快地晃悠在小路上，然后在一个拐弯处消失不见。
邵乐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
再次转过拐角，他却只能无奈地站住，虎哥不见了，一排排整齐的灌木围成了一块又一块整齐的菜地，简陋的木门上都挂着小锁头，井然有序，再往远处看，就全是树林，天然的树林，不是人工林，没有秩序，没有路，一人多高的杂木随处可见，就算一匹马放进去，不到近前也很难发现。
“唉——”邵乐叹气，转身的时候却感到一股恶风袭来，连忙蹲身闪避。
“嘭——”大槌一样的拳头砸在邵乐身后的树上，震得碗口粗的树干簌簌发抖。
“住——”
“呼～”
还没等邵乐叫出声来，一记膝顶撞过来。
邵乐双手拨了一下没有拨动，只好借力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向左面倒地侧翻，躲过这一击。
“嘭——”
“咔啦——”
膝盖撞在树上，清晰的断裂声传来，刚刚茂盛起来的树拦腰裂开欲倒。
“住手！黄教官！再打就出人命了！”邵乐连忙出声。
虎哥转身面向邵乐，金色的眼珠闪着寒光，像一只真正的老虎一样，左手扣着一块石头，只差一秒石头会丢出去，速度绝对不是小孩儿往河里扔石头那样只溅起几朵水花，就算邵乐可以躲过，接下来的攻击他也很难闪开了。
“编号167，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虎哥没有放松警惕，眼角余光一直在四下逡巡，手上的酒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刚才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后面的，邵乐也来不及想。
“要是我说这是意外你会不会相信？”邵乐苦笑，他有点儿后悔就这么急着跟他相见，应该更迂回一点儿的，现在引起他的警觉可很危险了，一不小心他再发动起来，命都没了还叙个屁的旧情。
虎哥却慢慢放松下来，“我信，你的实力怎么下降这么多，连我猫在路边都没发现？”
“一言难尽，”邵乐继续苦笑，“能不能给我找个地方，还有些朋友要安置。”
“知道，”虎哥点头，“能把劳斯莱斯开到这鸟地方来也确实不容易，偏北五十度有一条便道，已经荒废了，以你的车技开上山没问题，快到山顶右转有个矿洞，不知道哪个傻笔说那儿有煤，瞎折腾一通留下一堆废物，把车开那儿藏起来就好了，然后翻过山顶，你会看到三个红砖房坐落在山腰，到那儿找我。”
“明白，谢谢您教官！”邵乐敬了个军礼。
虎哥回了他同样标准的军礼，两人都穿着便装，敬军礼有点儿不伦不类，但是却有一种别样的庄重和肃穆。
再下山的时候，邵乐的步伐轻快了很多，甚至吹起了口哨。
“可惜了的，真是辆好车，”涂强和邵乐一起把车推进矿洞，在车上盖了好些破木板和水泥袋子，又把刚拆掉的木板钉上。
“希望可以保存久一点儿吧，”邵乐也觉得有点儿可惜，“等事儿有个结果，我再找人来这儿开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儿，”涂强知道自己犯的事儿，这次除非皇恩浩荡，不然杀十次头都富余，可赖在丹江——呵呵，他现在可能已经是具尸体了吧？
“尽力争取吧，”邵乐拍拍他肩膀，“有十分力我绝对不出九分，你还是想想以后怎么报答我吧。”
天色已晚，为了隐蔽，邵乐在路上绕了好大一圈，又找了一处山谷，各种拍照，各种休闲，总算熬到天黑的时候，才悄悄绕到了这个地方，对于劳斯莱斯来说，那样的路确实难度很大，长满了荒草，为了不被发现，邵乐几乎一直都在闭灯行驶，几次都差点儿开进沟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其他五个人只好步行上山，看着邵乐在那儿危险驾驶。
向那辆豪车告别以后，他们开始了艰难的登山之旅。
这个地方不是很常有人来，羊肠小道即使在白天也要仔细寻找才能看到，更别提黑灯瞎火的晚上，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阴森的树林间，更显得有点儿恐怖。
费尽力气登上山顶之后，邵乐招呼大家都停下来休息一下，接下来虽然是下山，却更需要格外小心，一个踉跄都可能不知道滚到哪儿去。
已经不需要照明了，山腰处三栋房子通亮，像一盏巨大的灯泡照亮了差不多几十米的范围，能见度不算高，但是比刚才伸手不见五指好太多了。
“大雷还好吗？”邵乐朝后面问了一句。
“没问题，”大雷的底子不错，再加上银珠一直搀扶着，所以回答的声音里虽然有虚弱，但是还没有马上挂掉的意思。
邵乐拿起望远镜朝山下看了一下，露出开心的笑容，一条大狗从“大灯泡”的门口跑过来，“唿哧唿哧”的喘气声很快越来越近，跑到邵乐面前。
“汪！”大狗是条德国牧羊犬，尺寸超大，跟獒犬差不多的体型，但是看到邵乐以后却很友好地摇摇尾巴，然后往山下跑两步，又掉过头朝他叫了一声。
“跟着它吧，它是我们的向导，”邵乐笑着说。
越接近那几栋房子，火锅的香味越是诱人，就连大狗都有点儿着急，不停地催促邵乐快点儿。
方方正正的大院子里砌了一个炉灶，一个不锈钢大盆摆在上面，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火红色的汤水伴随着热气翻滚着。
虎哥正在切肉片，靠石头墙边有一根木杆上挂着一只羊的残骸。
“来，让你们见见我的朋友，”邵乐给众人介绍，“他是我的教官，黄虎，你们可以叫他虎哥！”
“坐吧，”黄虎似乎不太习惯跟别人客套，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就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大狗从一个角落叼出一个洗涮的很干净的不锈钢盆，“当啷”一声放在虎哥面前，然后就眼巴巴的坐在地上瞅着他。
黄虎放下刀，把刚才已经洗干净的羊内脏放在里面，又拿过一根羊腿骨放上去，“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