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朝脸上挂着笑，心里对小娇肃然起敬，原来每个人心里都隐藏着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这些被隐藏的内核，绝不像它主人表面一样平凡，只是被生活隐藏，被深埋到它无须爆炸的安全地带。这就是生活，带着心灵的美玉过随遇而安的生活。
“东西呢？”听了小娇的追问，曹天朝微笑着回身一指，背后玻璃橱窗里，“银城大厦”四个红色大字透进小娇兴奋的眼眸。
吃过午饭，曹天朝和小娇手牵手在银城大厦里购物，大厦冷气开放，人流如织，小娇靠着高大魁梧微微发胖的曹天朝特有安全感。
在女装部，小娇试穿女裙，短的、长的、分体的，开襟的，各色裙子被小娇演绎得千娇百媚，风情万种，销售人员不时添油加醋对曹天朝说：“你女朋友穿这个漂亮极了。”
曹天朝不置可否的微笑，说：“人漂亮穿什么都漂亮。”
小娇披着一件鹅黄镂空缀碎银镶边短襟小褂，下配墨绿滚边粉色长裙从试衣间出来，曹天朝这次看得有些发呆，这分明就是画中的江南女子，就差撑一把红油伞，划一条乌蓬船，斜立烟雨中了，再有两只燕子在眼前低飞，绝了。不对，就是有两只燕子在上下飞舞，小娇在曹天朝眼前晃着手指，一张素颜尽在咫尺，低声嗔怒：“又走神了，你个臭胖子。”
曹天朝坦白地说：“没有，是看傻了。”
“去你的，少给我装，你看这身衣服怎样？”
“嗯，不错，不过我看你还是穿护士服最好看。”
“啊？”小娇对着镜子左右打量自己，眼里流露出欣喜，“我不能总穿护士服吧，累死我。”
“因为劳动者是最美的。”
小娇扑哧笑出声来，连身后的服务员也不禁莞尔，小娇问服务员：“这身衣服多少钱？”
“568元。”
“哇，这么贵。”
曹天朝说：“喜欢就买，服务员开票。”服务员要去开票，小娇叫住服务员说：“不行，这衣服我不要，不适合，穿不出去。”
服务员看到手的买卖要砸，急忙说：“你穿上挺好的，很适合。”
小娇绷着脸说：“我说不要，就不要。”说着话，进到试衣间三下五除二换回自己衣服，拉起曹天朝就走，把曹天朝弄得很尴尬。
曹天朝明白，小娇不让自己给她花钱买衣服，她自己又不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就此僵持到那儿。曹天朝笑着说：“你穿那衣服真的很漂亮。”
“哎，和你们男生逛街真的很麻烦，连试试也不行，总不能见好的就买吧，商场还要买空呢。”
曹天朝呵呵笑了起来，很为小娇的善解人意感动，不过他知道，要是小娇自己有钱的话，一定会买下那衣服，小娇是不想让他买，不想占他的便宜，或者在小娇心中两个人还没有熟稔到那个程度，小娇是个有原则的人，她不想因为一件衣服就让自己心里有负担而觉得亏欠曹天朝。这个度小娇把握得很好，曹天朝有几分欣赏地看看东张西望在商场四处逡巡的小娇。
两个人来到化妆品部，小娇捧着一套某个品牌化妆品详细询问服务员，曹天朝问小娇：“这套好吗？”
“我在电视里见过介绍，据说面膜效果不错。”
曹天朝问服务员：“多少钱？”
“220元一套，现在很火。”
小娇听了价格，顽皮地吐吐舌头，准备把化妆品放回去，曹天朝看看小娇，说：“那来三套。”
小娇一听，轻轻捶了曹天朝一下，说：“你疯了。”
“我一直想谢谢你们三个，也不知道买什么？正好，你帮我挑选好了，那就买这个吧，估计她们俩也会喜欢的。”
“哦，明白了。”小娇的话里淡淡地带出些失望，她继续说，“这样也好，三个人一人一套，不打架，呵呵。”
“你说什么呢，我是感谢周彤、小田帮忙。”
“得了吧，服务员开票，三套。”这次小娇理直气壮地叫服务员开了票，递给曹天朝，说：“Sir，去埋单吧。”
曹天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去交款台交钱。小娇低头看看其他的化妆品。
等了好一会儿曹天朝才回来，小娇讽刺他：“去哪交钱去了，这层也有交款台。”
曹天朝也不理他，把交款票给了服务员，拎起三套化妆品走人。
出了大厦，小娇问曹天朝：“你去哪儿？”
“我去医院，去问问周彤医学会的事情。”
“那好吧，你去医院，我回家。”
“和我一起去吧。”
“不去。”小娇莫名地生起气来。
曹天朝也不再多说话，把手里拎的两套化妆品递给小娇说：“你帮我给小田。”
小娇也不多说，接过就走。
曹天朝叫回她，又额外递给她一个袋子，说：“这是单独谢你的。”说完，曹天朝转身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小娇打开袋子，看到就是她试穿想买而没有买的衣服，原来那么长的交款时间，这个胖子又跑上楼去给自己买衣服。小娇看着人群里越走越远的胖子背影，眼眶忽然湿润，她很想就这么蹲在地上哭一场，长这么大终于有被宠的感觉，而自己还冤枉了那个胖子，她含着泪，嘴里终于嘟囔出一句，臭胖子。
57
曹天朝站在周彤面前，周彤下颌柔美的弧线，再次击中曹天朝心底的秘密。他始终怀疑眼前的这个周彤是不是曾与他高中同学，是不是曾经和他一起在偏远的县城一起读过书，甚至是不是在夕阳下他曾无数次仰望过的那个少女。在他心中藏过的一枚青涩果实，现在这个无数次思念过的少女就这样静静柔美地在他眼前轻轻开放，一如他从前的梦想。
每次见到周彤，曹天朝都会心悸，就如高中他远远对同学刘露的观望，一颦一笑，魂牵梦萦，尽在眼中。第一次吃饭见周彤，曹天朝就已经发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美国大师杜拉斯说：“比起你年轻时的模样，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可对曹天朝来说，是无论岁月怎样沧桑变化，我只爱你年轻的容颜，无论天涯海角异国他乡，只要有类似你的年轻容颜出现，我都怦然心动，泪流满面。
曹天朝是容易怀旧的人，何况周彤长得那么像他高中暗恋一年从未表白的刘露。每次见到周彤，他都感到吸引，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让他沉溺，而他必须用理智，用李昆仑，用周彤介绍小娇的含义，以及小娇的温柔抵御周彤对他的召唤，像大海的潮汐一样一浪接一浪的召唤。
周彤接过曹天朝手里的化妆盒，咧嘴一笑说：“这是小娇的主意吧，那丫头惦记这个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曹天朝微笑着颔首说：“我托小娇选购的，你们女孩子的心思还是女孩子比较了解。”
周彤呵呵一笑，洁白的牙齿熠熠生辉，说：“便宜你了，要是我选，就选SRFENO，来自法国的浪漫。”
曹天朝微笑着问：“也是化妆品吗？”
“对啊，法国的。”
“没问题，下次买给你，不过你要先帮我个忙？”
“哦，哈哈。”周彤心知肚明的笑了起来，“说吧，什么事，只要不涉及心内、神内二科就行。”
哈哈哈，曹天朝笑起来，这个丫头，“不是这两个科室，我问你医学会认识人吗？”
“认识啊，医学会的杜会长，是我叔叔以前的副手，在局医政处时两个人搭伙计，我很熟的。”
“太棒了。”曹天朝心说这个周彤家在卫生系统太有势力了。
“怎么了，你打什么主意？”周彤好奇地问。
“我想花钱，花一笔钱。”
“啊，花钱也要求人。”
“是啊，怕人家不要，不过有你周大小姐出面，我就不担心人家不让花了。”周彤笑了，满面春风地说：“我好有面子啊，能让你把钱花出去，不过我倒是蛮能花钱的，从来都是钱不够花。”
“月光族。”
“对啊，哈哈。”
接着曹天朝把自己构思的计划讲给周彤听，周彤听了说：“这是好事啊，应该问题不大，明天下午我休息，我陪你去医学会。”
听了周彤爽快的应承，曹天朝兴奋得恨不得搂住周彤亲亲来表达内心对周彤爽快的感动，怎么有周彤这样的女孩来帮助我解决难题，真是我的贵人啊，曹天朝心想，莫非临出北京，叶姐在白云观为我求的签显灵了。
曹天朝给北京总公司陈部长打电话口头汇报自己的工作计划，陈部长非常支持，说这是咱常用的营销手段，按照套路出牌就对了，虽然赞助这类学术会议公司尚无先例，但和公司产品推广，医生座谈会大同小异，肯定问题不大，无非是公司出点钱，打开市场销路。陈部长让曹天朝密切接触医学会，若行得通，让曹天朝打份正式报告。
曹天朝很高兴，他说我这报告还有一部分内容呢，我计划从北京请一两名全国知名的心血管专家列席，增加这次会议的分量，让他们现身说法，强调咱们产品的功效，您看可行吗？
“当然可以，这可以间接扩大我们产品的影响力。”
“那请古教授行吗？”曹天朝说出一个心血管专业如雷贯耳的名字，曹天朝清楚总公司和这名教授有瓜葛。
陈部长沉吟一会儿说：“我先问问古教授的时间安排，另外你要抓紧时间，报告要早点打上来。”
曹天朝说：“好，我一定抓紧，另外这次活动费用能不能算总公司的？”
陈部长哈哈一笑说：“好你个曹天朝竟然敲我竹杠。”陈部长拖了半拍继续说：“好吧，就算总公司的，我再为你小子谋次福利，不过你要抓紧，刘东陪着蒋总出国了，事情还好办点，要是等他们回来，我可就不敢保障了。”
曹天朝立即明白了陈部长让他抓紧的含义。曹天朝非常感动，说：“陈部长，您要是方便就陪着古教授一起来，到银城来散散心，我陪您好好看看江南。”
“呵呵，再说把，你抓紧时间落实，抓紧时间写申请报告。”
曹天朝说：“好的，不过筹备会议，我这里还缺人手，你能不能先派孙涛、王川芳过来做做前期工作。”
“你小子得了便宜卖乖，又让我出钱，又让我出人，想得美，都是你一个人的了，你小子赶快做预算，赶快打报告是正事，其他的随后再说。”
呵呵，曹天朝笑起来，说：“我明天就去落实，您就瞧好吧。”
放下电话，曹天朝感觉刘东不在公司的日子真好，看来自己真要想办法扳倒刘东才行，拿掉这块绊脚石，哪怕孙涛接替刘东自己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58
银城卫生局坐落在青年路，距离银城医院大约4公里，曹天朝和周彤打车五分钟就到了。银城卫生局四层楼，新装修过，外墙贴了瓷砖，像一张老旧的面孔有口洁白鲜亮的牙齿，令人感觉怪异。
周彤带着曹天朝绕过卫生局大楼，楼后面还藏着两排简陋的平房，依次挂着医学会、卫协会、红十字会等标志。曹天朝对周彤说：“这也太简陋了吧，为什么不搬进大楼里。”
周彤说：“这些没有行政编制，属于民间组织，可里面的人依然要吃行政饭，这些民间组织不戴个官方帽子，就不知道怎么生存。”
“有空房子也不让搬吗？”
“对啊，要保持它们非官方色彩，非行政色彩，只能这样区分。”
“换汤不换药，里面人员的任命还不是卫生局说了算。”
“正确，要的就是这效果。”
说着话两个人进到医学会办公室，里面的桌子是老式学生桌，土黄色，看着有些年头，破旧的椅子歪斜在学生桌两侧，屋子里散发着潮湿的土气，曹天朝心里暗暗吃惊，这办公环境太差了吧，坐在这里办公的人会不会太讲原则。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大门敞着，曹天朝问：“人呢？去哪里了？”
周彤似乎见怪不怪，抿着嘴一乐，说：“你跟我来。”周彤领着曹天朝继续向前走，走到头，有一间横位的房子，什么牌子也没有挂。周彤推开门，里面烟雾腾腾，曹天朝向里一看，好家伙，人可不少，都是半老头子，叼着烟，围着一盘中国象棋指手画脚，下棋的两个老头子充耳不闻，对旁人议论置之不理，该怎么下还怎么下。周彤冲着正下棋的一个老头喊：“杜伯伯。”那老头抬起头，看到周彤笑了起来，说：“彤彤啊，稍等等，让伯伯下完这盘棋。”旁边看棋的起哄，说：“赶紧走吧，让人家小姑娘等你，快点吧。”连嚷带哄，把杜会长架了起来，旁边那位赶紧坐下，继续这盘未下完的棋。
杜会长很瘦，清矍的一张面庞，颧骨很高，头发稀疏，不多的几根头发纹丝不乱地向后抿去，坐到自己办公桌前，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很有点气定神闲的味道。
周彤悄悄地对杜会长说：“杜伯伯，我给你带来个冤大头。”
杜会长慈祥地笑笑说：“彤彤不给伯伯找麻烦，让伯伯把该赢的棋赢了，伯伯就很感谢了。”
周彤说：“你不相信，好，我给你介绍，这是曹天朝经理。”话顿顿，周彤继续说，“曹经理把你的来意给杜会长汇报一下，叫会长听听，我这当侄女的是不是在帮他。”
杜会长摇头苦笑一下，把目光望向曹天朝，然后又继续喝自己的水，曹天朝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他开门见山地说：“杜会长，我听说咱心内分会准备召开一次学术会？”
“嗯。”杜会长喝着茶水，有气无力不带任何表情地点点头。
“我还听说，咱这次学术会，遇到点经费方面的问题？”
“有这么回事，咱医学会穷，条件有限，从我这办公环境就能看出来。”
“那我们公司赞助这次会议如何？”
“你们公司，你是什么公司的？”杜会长喝着茶，漫不经心地问，似乎对与曹天朝的谈话没有兴趣。
到了正题，周彤也插不上嘴，她有点紧张地来回看着谈话的俩人，心里也没有底，不知他们能不能达成合作意向。
“什么公司会无偿赞助你们呢？”曹天朝呵呵笑着反问了一句。
他这一反问，杜会长也笑了，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也只有药商愿意掏这份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