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你是否会寄希望于来世并希望它是怎样的完美?
我回答说鬼才知道隔辈儿我是否还是个男人或者还幸运地在灵长类中间徘徊?
或许来世的我已经不具备思考人生的头脑而只是为飞来飞去找不到一砣新鲜的大便而苦恼呢?
所以如果有来生的话我给予它的希望也只能是一句:“希望和今生一样的精彩……”
而且我真的不能对自己经历过的生命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幸福的,因为自己的努力和别人的施舍而存在。
痛苦的,因为自己的盲目和别人的漠视而衍生。
我一直是个敏感的人虽然我的外表看起来皮糙肉厚但是我想那是因为本应该聚集在表皮的神经末梢都长到了心脏上的缘故。
这样就让我的人可以啸傲刀光剑影而我的心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情感动的一塌糊涂继而血流成河。
※
我这张铁打的外壳的确在我拒绝苏可的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从始至终,她并不知道我喜欢她,而且很早就喜欢。
阿单在那次约会之后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当中,同时,又急切地盼望着下一次约会,于是每天在我耳边念叨六百多遍苏可的名字,好催促我再次帮他出主意想办法。
那感觉就好象有一个和尚天天敲着木鱼跟在你屁股后头:“苏可,苏可,苏可,苏可,苏可,苏可……”
不给你累死也给你烦死。
一开始我还宁死不屈,坚持了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我梦里终于开始出现阿单那要死不死的声音不停地重复苏可苏可苏可苏可苏可……
我就知道我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非被他逼疯了不可,从此我发现其实阿单有比我更高的出家的天分,如此比经书还要单调的词语能被他这么多遍的重复而不感到腻烦,真是让我由衷地佩服。
于是在一个凌晨太阳还未升起的早上,我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把正在梦里跟苏可约会的阿单喊醒。
“干吗呢哥哥?”阿单揉着眼睛,伸头看了看外面还没亮的天,倒头继续装死。
“起床啦!”我喊他,没任何反映。
“上课啦!”
…………
“失火啦!”我继续喊他。
还是没反映。
于是我轻轻地低下身去,在他耳边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苏可……”
“啊?!”阿单好象被少林寺的高僧用练了八十年的一指禅戳中有痔疮的屁股一样蹦起来,其速度快如闪电其声势气死猛虎。
“给你十分钟时间穿衣服洗脸刷牙,过期不候,天一亮事可就不好办了。”我压着嗓子说。
于是阿单就像猎豹一样敏捷地窜起来冲到厕所去了,半截没来得及提上的花内裤在屁股上有节奏地拍打着。
我微笑着继续抽烟,等还剩一只烟头的时候,小心奕奕地把烟头夹在老五的脚趾缝里,然后拿起牙刷跑去刷牙,牙刷到一半就听到老五在宿舍里“嗷”地惨叫一声,然后狼一样冲出来,跑到水龙头那把脚伸到水池子里就一阵猛冲。
我咧开满嘴的泡末哈哈大笑。
“辛颜!你大早上就这么耍我,洒家岂能容你!”老五怒火中烧,冲完脚就想扑过来。
“慢!”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问他,“杨恭如巨幅性感海报一张,外加两包帝豪,要还是不要?”
“有吗?”老五这只出笼猛虎瞬间在诱惑面前变成了小猫,温顺地看着我那表情好象暗恋了我好多年似的。
“想要就跟我去干活,干完了少不了你的。”我挥挥手,叫上刚洗完脸出来的阿单。
我们回到宿舍,我指挥老五扛上宿舍老三的吉他,然后叫阿单从床底下把我早准备好的铁丝和棉纱布,一个塑料瓶子都拿上,一起朝女生宿舍楼下出发了。
女生宿舍紧挨着我们学校的大操场,站在宿舍楼上可以直接看到整个操场的全貌。我们在跑道上停下来,拣了一块比较开阔干净的地面,开始一切的准备工作。
天空中的星星还在眨眼,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期,天凉爽得不得了,微风徐徐吹着我额前的长发。
我把铁丝拿出来,指挥他们俩一起,把铁丝拧断,然后拼成两个硕大的字:“苏可!”
最后,我们把棉纱缠在铁丝上,打开塑料瓶子,倒出里面的煤油,把所有的棉纱都淋湿。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我告诉阿单,我跟老五把这巨大的字点燃,然后躲到草丛里,由他大声喊苏可起床,也尽量喊醒宿舍楼上的女生,最后,怀抱吉他为苏可歌唱一首。
“这计划够浪漫吧?”我得意地看着阿单和老五。他们两个都一副崇拜的眼神。
“好是好,”阿单犹豫了一下,“可是,我并不会弹吉他啊哥哥!”
“我以前不是教你弹过几句吗?”我敲他的脑袋。
“那都是一年前了,我早忘了。现学行吗?”阿单急得抓耳挠腮。
“你以为你是贝多芬啊?”我一拍脑袋,“百密一疏呀!”
“只好改变行动计划了!”我想了想,然后指了指旁边的草丛。“反正趁天黑,看不清楚咱俩谁是谁,我替你!你们俩点火,然后我在楼下替你唱,你们俩躲起来。但是声明——我也只会弹这一首,唱完了我也钻草丛里,然后你再抱着吉他出来,坐在草地上随便拨弄那么几下,然后天很快就亮了,让苏可看到是你,就完工,OK!?”
“移形换影啊!这招真高!”老五表示赞同。
“那好,阿单,你先把苏可喊起来,记住一点,一旦有宿舍的灯亮,利马躲起来!”
于是我就坐在女生宿舍楼下,天已经渐渐开始亮了,阿单半个身子猫在草丛边上,双手拢在嘴边,冲女生宿舍楼就喊上了:“苏可——!起床了——!苏可……”
不一会儿,喊了三五声,就有窗口的灯亮起来,几个好奇的脑袋伸出窗外,看到我身后熊熊燃烧着的苏可俩字,一片惊呼之声。
可能有女孩子跑去喊苏可,很快苏可窗口的灯也亮了。
…………
我在满天的星光下,在身后燃烧着的巨大的苏可两个字前,长发在风中飘着,怀抱吉他,勇敢地,为我喜欢的女孩子歌唱。
虽然别人眼中我扮演的是另外一个人,但是我心里明白,那一刻唱歌的是我,听歌的是苏可。
我的脚步想要去流浪/我的心却想靠航/
我的影子想要去飞翔/我的人还在地上/
我的笑容想要去伪装/我的泪却想投降/
我的眼光想要去躲藏/我的嘴还在逞强/
我这样的男人/没有你想像中坚强/
我这样的男人/在人世间飘荡/
如果你宽容的胸膛/是我停泊的海港/
让我在梦和现实之间/找到依靠的地方/
※
就这样一曲唱罢,天已经渐渐亮起来,整个女生宿舍楼已经全部都醒来,每一个窗口都趴满了脑袋,上百双眼睛盯着我,见证着这感人的一幕。
我唱完,站起身来,提着吉他隐没在草丛树影里,那些女孩子就一片惋惜声,很快,阿单就又提着吉他走出去,就听到有人惊声尖叫:“他又回来了!”
这回是阿单,一样矫健的身资,一样帅气的长发,只是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低头拨弄着琴弦,杂乱但是动听的丁冬声缓慢地跳动着。
那些女生就又骚动起来,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再来一首!”
于是无数人跟着起哄:“再来一首啊!就会一首吗?”
我心说完了,阿单哪能再来一首啊?
再坚持一下,哥们!我心里说再坚持一下,天一亮,让她误以为刚刚弹唱的是你就行了,然后就以绝对深沉的姿态消失掉,保证达到效果。
但是我想错了,阿单那点人来疯又犯了,跟上次一样,他也是一皱眉一甩头,豁出去了!
然后我就听到吉他六根弦同时被拨动的有节奏的“哐、哐”的声音,然后阿单扯着那破锣嗓子就唱上了,选的歌还不错,满符合背景环境的,太阳正好在东方露了一点头,万丈的光芒在地平线那头照耀过来。
阿单就在那刚升起的阳光照射下唱了一首所谓的情歌: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
我一屁股坐在草丛里解开皮带准备自缢身亡,老五在我身边笑得直打滚儿,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地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