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晓爽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坐在床上什么事都不想做,大脑中全是周正皓和他余音绕梁的话语。
为什么,周正皓好像给自己施了魔咒。他明显是在诱惑自己,自己也能感到他低劣的讨巧伎俩,但是自己却无法摆脱对他话语的一遍遍追念?
宁晓爽的大脑嗡嗡响。突然,她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写过的那篇小文《骑着鲤鱼飞行的女孩》。于是她开始翻朋友圈,翻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找到那篇文章。
骑着鲤鱼飞行的女孩
1。从初中起,我才开始骑蜻蜓上下学。我在庆幸自己不必再在淌过泥泞时弄脏鞋袜之余,也羡慕那些从小学起就能骑鲤鱼出门的小孩子。同时我也因为自己能骑宠物出门的时日不多而颇为遗憾,因为按联合国的规定,满18岁的公民就不再具有借助动物翱翔天空的资格,他们只能乘坐飞摩托、飞车、飞机或者……飞碟(当然这是特别有钱的人的专属)。我之所以直到14岁才拥有自己的蜻蜓,是因为我家并不富有。雪上加霜的是,我的运动细胞比较迟钝而且我极其没有方向感,因此在获得宠物蜻蜓后,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考下驾驶执照。这意味着我这辈子的飞行时间将不到3年,我告诉自己要好好珍惜这两年半的时光。
2。我有一个男闺蜜,从小就很要好,叫皓。皓的爸妈很能挣钱,所以他9岁时就拥有了第一只巨型蜻蜓,13岁时又收到一只红鲤鱼做生日礼物。他很快考过各种驾照,但他几乎没有骑它们出过门。皓的理由是他怕蜻蜓有恐高症,他更怕鲤鱼会乘他不备冲到天外。所有人都笑话他胡思乱想、有点疯,可是我理解他,因为有好几次,我梦见天空其实就是一片大海,有一次还梦见皓拉着我走在海面上,远眺一片建在海上、围绕着一座上半身被轻纱盖住的女神雕像的城堡。受皓的感染,我从来没有试驾过任何人的飞行宠物(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没有宠物就没有资格考驾照,也不能无证驾驶),但心里终归还是酸酸的。我读初二这年,爸妈终于还完所有的贷款,而且他们决定帮我抓住青春的尾巴。
3。刚开始骑蜻蜓时,说实话,我满心的恐惧和抗拒,也许这也是我花了更久的时间才考下驾照的原因。但是熟悉了飞行之后,我竟然开始迷恋在天际翱翔的感觉,甚至时时幻想能换驾鲤鱼感受一下。我跟同桌密谋过怎么骗我爸妈给我买条鲤鱼,理由就说可以去探望在他国读大学的皓——他放弃了画画去学了父母建议的金融,心里肯定很落寞。我同桌说这个借口很傻。
4。我17岁那年终于拥有了一条二手鲤鱼,而且如今我的飞行技术已经能让很多比我更早接触飞行的同龄人为我喝彩。此时的我,有些质疑皓当初的话。蜻蜓是普遍比较恐高没错,但鲤鱼从来没有试图往更高空冲刺过,反而是我这个无数次游弋云间的驾驶者心里总是跃跃欲试。对了,我马上就要18岁,这真是个令人抓狂的消息。我不想长大,从另一方面讲,我也有点后悔为什么爱上这个注定会戛然而止、令人扫兴的游戏。我不知道那些刚满18岁的new-grown人们坐在飞机里怅惘地看着窗外那些驾驶蜻蜓、鲤鱼们的孩子们时会作何感想,我只知道我到时没办法管住自己不去羡慕他们。那么,皓当初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层呢,所以他早早地选择了放弃?我同桌跟我“嗯哼”了一下,得到肯定的我接着说,可惜他当初爱上画画时没有这么有先知。
5。后天我就要过18岁生日了,昨天我还在跟同桌商量改户口本上出生日期的可行性,今天突然得到通知,鉴于广大青少年对飞行的热爱,联合国决定为18-28岁的青年人们免费进行心理年龄测试,心理年龄低于18岁的则可以获得一年到若干年不等的飞行延长期。我们都欣喜地报了名,我也给皓发消息,但他没有回复我。一个月后,我居然获得长达5年的驾驶资格,就这我同桌还认为算少了。皓还是没有回音,我同桌说他肯定是自知没戏所以压根就没去试。我想也是,他上小学时的心智恐怕就已经20岁。我为他深深地感到悲哀。
6。我又能在云端自由穿梭了,又能驾驶着鲤鱼呼呼地飞过林立的高楼、直冲苍穹那更淡的蓝色——现在我不会再说天是一块蓝布或是海洋,我知道那蓝色是太阳蓝紫光的散射。上大学时,我带着我的鲤鱼去了新环境——帝都。帝都的同学们都好有钱,他们甚至去一公里外都只愿坐飞车、最次也是飞摩托,很拉风很体面的样子。渐渐的,我也觉得坐机械很帅很酷,骑鲤鱼则好穷酸,这肥鲤鱼在寸土寸金的帝都还很占非机动车道。有时,我无奈地看着自己那条眼神无辜的肥鲤鱼,不禁嫌弃它怎么那么肥,虽然我知道它是缺乏运动。终于有一天,我把肥鲤鱼转手卖了,卖得的钱虽然很少、但加上我靠课余时间兼职挣的钱倒也够买个二手的飞摩托。
7。我上大四的时候,皓终于学成归国。他约我去帝都一家很清雅的茶馆喝茶,他知道我最爱喝茶。我兴奋而好奇地问了他N多问题,他都一一为我解答,还是那么耐心和儒雅。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从茶馆开门营业直到夜幕降临。临分手时,皓说:我昨晚梦见包裹天的介质破了,于是整个大海的水从天上倾泻下来。他笑笑地看着有点犯懵的我,表情意味深长。他问我:你多久没做过这种梦了?
8。我突然一惊,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宁晓爽的心里一动。多年之前,自己居然就给男主角选定了这个名字:皓。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很大的巧合。
宁晓爽不想承认自己跟周正皓真的有缘。起初,宁晓爽被周正皓在交流会上的发言触动到,的确对他产生了一些好奇和探求真相的希冀。但不料,周正皓很快对自己展开“调查”,居然有耐心翻看她所有的朋友圈,着实让宁晓爽感到心里发毛。这人得是多么无聊,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
不过,周正皓这样的行为,也勾起宁晓爽自己的回忆。曾经,宁晓爽为了调查林森跟他前女友是否真的有过感情,还一页一页地翻开他qq空间的留言板和签名,结果发现他很久以前曾经经常给他前女友留言,但时候她从来不回复——这就是说,林森对她前女友还是有些意思的,但是她对他没意思,用林森自己的话说就是,她只是利用林森帮她找工作的。
宁晓爽开始有些恐慌。自己讨厌周正皓,好像也是出于一个理由:他跟自己太像。他身上有些特质,能被宁晓爽极其敏锐地察觉到,并且遭到自己由衷且发自内心的反感。但是,冷静下来,她又感觉到,自己之所以那么反感周正皓身上的一些特质,好像就是因为他那些特质活像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一样。有些时候,宁晓爽感觉周正皓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确切地说,是一个男版的自己。不是由于外型像,也不是由于性格像,而是由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宁晓爽隐隐地感到周正皓跟自己在灵魂深处的确是有所联系的——这种感觉让宁晓爽毛骨悚然。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宁晓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可是自己1岁多时父母就去世了,怎么会有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弟弟?若说是机缘巧合,那自己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跟自己如此心意相通的人,真无疑是大海捞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宁晓爽看着镜子,心里想着周正皓的脸,眼前仿佛就真的出现了他的脸,就直接叠加在宁晓爽自己的脸上,吓得她立刻就从镜子前闪开。她惊魂未定,决心一定要跟周正皓好好说清楚,看看是不是他给自己施过什么巫术。
周正皓按着约定时间来到上次来过的书店。宁晓爽刚到,正坐在上次他自己坐的位置等他。
周正皓坐下,点一杯白茶。宁晓爽听到周正皓跟服务员交流的声音,竖起耳朵听。他果然跟自己一样,点了白茶。
服务员端来了两杯白茶,还开玩笑:“你们一前一后,居然还点了一样的茶,真的好有默契哦!”
周正皓跟宁晓爽四目相对。宁晓爽又赶紧移开目光。
“晓爽,我知道你快要回国。我不是想在你走之前给你增加心理负担,但是当我知道你的心境跟我是如此相像时,你知道我有多么惶恐和惊喜吗?我本不是个爱主动结交朋友的人,从小到大,加上在台湾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蓬城,我的知心好友也不超过3个人。但是,我即便跟他们,也从来没有描述过我内心的世界,尽管,我一直很想找个人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