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敲了许久都没有回应,一阵呕吐感从胃里反上来,酸涩的呕吐物喷在门上,他感到再不进去可能就永远也见不到妻子了。
于是他倒退几步,用尽全力踹门,里面传来小喻恐怖的叫声。
听到叫声梓健像听到希望,再用力踹上两脚。门锁崩落,他的伤口一阵刺痛,两侧肾脏也酸的难受,但他终于看见了小喻。
小喻正缩在淋浴房一角,蹲在那儿卷缩着身子,冒着热气的喷头由上浇下来,淋遍她全身。
一看就过烫的热水浇红她的皮肤,但她仍不住颤抖。
梓健一步步走近她,但脚步已不稳,妻子在啜泣,像透不过气似的用嘴吐息。梓健也蹲下身抱住她。
小喻这才微微睁开眼看着梓健,水顺着结成一团的头发滚落而下。
“老公你来拉……”小喻又一次大哭,紧紧抱住梓健,紧的就像黄昏时在长滩上一样。
这一刻梓健强忍住泪,暗暗发了誓,在小喻好起来之前他再也不会流泪了,即使看到更残酷的,更叫人心碎的画面,也不会再掉泪了。
2018年6月,梓健拿起电话打给花正平询问小喻入院的具体手续,老实说他是心灰意冷了,终于知道光靠自己的力量小喻永远无法好起来。
由鹿港回来后她的心情又变得阴郁,总爱盘缩在丈夫怀中寻找温暖。不知为何小喻并没意识到对她施暴的正是梓健,额头遭酒瓶重击的也是梓健。
小喻将施暴者当成了其他人,而在梓健身边求安慰。或许在她心中这么爱她的丈夫不会干出那样过份的事。
在她心中有道墙,屏蔽所有不好的东西,而将自认为最珍贵与纯真的留在其中。
可这已经改变不了什么,相反的只能说明她的病愈发严重,梓健又多请了几天假,将妻子必要资料传真去医院。虽然张振伟来过多通电话,可他实在无法再将妻子独自一人留在家里。
小喻的模样像极了想不开的脆弱少女,已然没有在证券公司时受再多委屈都会念一遍“忘记了”咒语便消化的影子。
她变得很脆弱,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吹碎。
几天后梓健收到邮件,短短几个字告知明天带人去即可。不久后又收到一封白百合医院的驾车路线图。
小喻睡着了,尽管感觉她一天都半睡半醒。梓健陷于深深的自责,他这一生做了许多傻事,最傻最傻的就是把小喻害成这样,爱情幻化成一副可悲模样,寄宿在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心中。
他就像被不幸之神选中般,要去承受不一样的悲苦人生。
轻轻开门,踩入阳台,千鸟花开了又谢,用手一点,纷纷坠落。
站了许久,他打电话给林贞胜,在他的生命中每每被此种沮丧紧紧萦绕时,林牧师总能帮他开解困惑。
梓健希望,这次也会。
“梓健出什么事了?”
“嗯,我已经决定把小喻送去医院了。”
“是嘛,都这么严重了。”
“唔。”
“梓健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我想死,我想和她一起死算了。”
“和我一样啊。”牧师放慢语速,“我老婆出事的时候我也想死了算了,这地方没东西能留恋了,梓健我不像你,一生在这里,我那时候一个朋友都没有,真的是……没什么好活下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