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惊醒
我放好整理好的书籍,我每周都回来帮他整理,他起身,在书架的最顶端,拿出一个盒子,盒子古香古色,正上方镌刻着古老的文字,似乎是古罗马文,他弹去灰尘,打开盒子。“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唯一礼物!”他的手在颤抖。
他说这是鲁米的《玛斯纳维》珍藏版,扉页写着:“每个人都处于归途中”我知道他有许多话要说,但没有说,只有一双手捧着被西方称为《可兰经》的书,递到我的面前,脸带微笑,像是无言的祝福。
我接过书,想要说什么,斯诺德先生囊囊道:“你的脾性是不会受任何牵制,我不强求你留下来,只希望你的生活是‘化己归真’”。我心中一震‘化己归真’。我从不会在乎别人看法,枉死的和终死的都是一样的结果,只是过程不一样而已。
他拿起烟斗,装上烟,明火忽明忽暗,烟圈缭绕,弥散在书房,呛得我鼻难受,我告诉他我要走了,已经来的太久了,他没有说什么,我迈出书房,斯诺德太太招呼我,让我喝一杯再走。我说:“不了!”
斯诺德太太是个极其和蔼和慈祥的妇女,热情的很,她见我执意要离开,就叮嘱道:“亲爱的埃文先生,欢迎你下次来访!”我加快步伐,想将凌乱的思绪抛之脑后,微风习习,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而我像是一头受了惊的狮子,漫无目的的横冲直闯。
我向酒吧走去,点了威士忌,兑酒师是柏林人,他及其擅长讲诉德国的历史,他说他佩服希特勒,他的那种个人意志和才华,但唯一遗憾的是他似乎总是喜欢冒险,结果可想而知——遗臭万年。他将历史总是抑扬顿挫,引人入胜,深入浅出,他是我见过最会讲历史的人,让那些人物栩栩如生,即便你是多么了解那些历史人物,但只要他讲,你不会腻烦。厅他们说:“他是海德堡大学历史专业的鬼才”我想这样的称呼倒是名副其实。
他递给我酒杯,好奇的看着我,甚觉莫名其妙,他脸带欣喜道:“你就是埃文先生?”我疑惑看着他,他笑道:“听说文哲院在为你准备欢送会!”我惊奇的看着他。“你不知道吗?”他满脸疑惑。我想要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们见过面吗?”我无奈道。
他告诉我或许我不认识他,但在海德堡每一个学生都知道埃文先生,我想这话是我听到的最令我吃惊的话。我突然意识到,他没有说假话,他的眼神和他的名誉,这样的家伙最注重的就是名誉,特别是熟稔历史的人更加注重名誉。我尽量挤出一点笑容,喝完酒就离开。
公寓里,我的舍友看着书,见我回来,像是见了什么喜庆的事儿一般,他说他没有想到我竟然是大作家。我听着他说,口若悬河,半刻无法停留。我出去洗洗脸,他坐在盥洗间盆上,我没有理会他,他只是在说。他说我肯定是“招蜂引蝶”的主儿。我告诉他那些都是扯淡,有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事儿上,还不如多看看空气,呼吸新鲜空气来的实在。
他讲述着风高月夜的晚上,发生在清华园的荒唐事,我说那是荒唐,他说其实女人更需要,我发现他了解女人,但又亵玩。洗漱完之后,我燃起一支烟,烟雾一圈圈升起又散去,心情松弛,斜靠在发凉的墙壁,室友终于停下来,我们互相望着,他看书,我目不转睛盯着天花板,仿佛想要将其看穿。
“您好!请问埃文先生在吗?”有人敲门,我起身开门,女子手中拿着邀请函。她看着我“你就是埃文先生?”语气疑惑。我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点头表示赞同。她递过邀请函。“希望您能够参加!”她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因为我真的找不到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就用了可爱。 邀请函放在案几,看看时间竟然是这周五,也就是我来的前一周,忐忑不安的心总是七上八下,只觉华灯初上,大地回归黑暗,笼罩在这片沃土的不是昏黄的华灯,而是安静地寂寥的夜幕下的几个行人,你能看到的,灯火通明的图书楼赫然矗立在这座城市。
“欢迎您的到来,埃文先生!”一位主办人,极其绅士的向我打招呼,我回敬他们。斯诺德先生向我走来,我惊讶之间,但又倘然,这样的场合是少不了他的,他就像这座学府的大山,到哪里都是一种厚重。他见我,打起招呼。
“能见到你,在这样的场合,实属不易!”他一脸幸灾乐祸。我默默笑道:“我出来透透气,一来是不想让自己的心灵给堵塞了;二来是相信其实不管在什么场合都需要自控!”他似笑非笑。我知道他的笑中的含义,我也知道我似乎在寻找一种属于我的规则,这样的规则慢慢地贯穿我的人生,过去、现在和将来。
主办人说我应该讲两句,我无法推辞,硬着头皮,滔滔不绝的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掌声湮没我的讲话声,后来一片静默,可怕极了,像是落入无边无际的辽阔无垠的大海,我望着他们,他们望着我,在等待我。而我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我就是一颗淹没在大海的针”我小心翼翼道。鸦雀无声,寂静的可怕,入骨在哽,说不上任何话。我清清嗓子,保持镇定,我告诉他们我多么荣幸能够与诸位一起享受这样的夜晚,掌声经久不息。我感激他们的盛情。我借用了鲁米的那句话:“每个人都出于归途中。”我相信它是经久不衰的,茫茫人海中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到处都充斥着‘归途’。他们肃然的表情让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都拜读过鲁米先生的大作,相比之下,他们比我更加了解这句话的含义。我似乎有些后悔提出这样的话语。
“嘿,埃文你等等!”斯诺德先生的在招呼我。我本想淹没在人群中,忘掉我刚刚做的一切。我停住脚步,看着他。他满脸喜悦,我疑惑不解。
“你似乎很高兴?”我直截了当。
“埃文,你知道吗?你的谈话简直是鲁米先生的再生!”他语气斩钉截铁。
我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应该来取笑我,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恐怕他们已经视我为敌。
“他们应该感激你,甚至我也应该感激你!”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表。
“斯诺德先生我们该说再见了。”我朝他招手。他慈祥的脸盘让我想起那些时光的流逝。
“我们会再见,记得来信,亲爱的埃文先生”他招呼着。飞机滑翔在跑道,两边的景物倒退,机身刺破云霄的那一刻,看着偌大的德国就在我下方,四年光景,流光四溅,点点滴滴,渲染人生,已经悄悄改变着我的人生。长达十个小时的旅程拉开序幕,第一次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出国,这一次是怀着憧憬的心情回过。看着熟悉的肤色和听着熟悉的语言,心情激动澎湃,像是岁月滚刀碾碎的残渣死而复生的感慨。
我和衣睡下,飞机发动轰隆的生音和时而颠簸忽隐忽现,时有时无,迷迷糊糊,似乎有人在说些什么,但又没有说什么?我想要睁开眼,但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睁开,我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心中焦急万分,只觉有人敲打着我的肩膀,我惺忪的眼睁开,显得涣散迷茫。空姐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没事。她坐在我身旁,静静地,没有说话,我没有说话。随后,她拿起一本书,书名《断臂人》,我转过头,她说这会儿得空儿,能够瞧上一阵。
我笑看着她。她似乎察觉,空姐制服着在她身上像是一件神圣的外衣,衬托的恰到好处,净白的面孔,明亮乌黑的秀发。微微隆起的鼻子,倒是标志的美人儿。她见我无聊,便给我讲起《断臂人》,她说是一本凄美的故事,也是值得一个人看的故事。她说她喜欢那位客车师傅,她也喜欢断臂妻子,她虽然失去臂膀,但拥有一颗善良和菩萨心肠。
我听到她说菩萨心肠,不禁笑出声,她一脸尴尬,我让她继续讲。我们熟稔起来,在万里云霄之上,我们交谈甚欢。她说她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作家,但似乎一切都成了泡影,现实打碎了梦。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听着她自己的故事。我手边正好有一本笛福先生的《鲁滨逊漂流记》,她说她喜欢笛福的书,我送给她,她开始不还意思接,我说算是我们有缘。她羞涩的接下,那是精专版,缺口版本,全球就只有几本,是老埃文德送给我的,他说这本书伴随了他七八个年头,我拿来签上我的名字。
她离开,我想睡会儿,但难以入眠,想起刚刚的梦,倒是清晰的让人不敢直视。索性翻起《追风筝的人》我想在这十来个时辰内在温习一遍这本旷古之作。看着奔跑着的哈桑和静默的索拉博,让我止不住抹泪。正如阿米尔在想哈桑知道他看见了,或者是知道了,但还是背负着谎言,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每每读到这里不禁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