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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处世的智慧(2)

楚国送了一只鼋给郑灵公。两位郑国公子正要进宫晋见,子公的第二指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他给子家看,并说:“以往每次这样,总有特别的味道可以尝。”果然在厨房看到厨子正要剖开那只鼋,两人相视而笑。郑灵公问他俩笑什么?子家就告诉国君原委。

等到鼋煮好了,郑灵公分食诸大夫,召来子公却不分给他。子公生气了,将食指伸进鼎内,拈而尝之,然后出宫。灵公发怒要杀子公,子公和子家于是共谋先下手为强(弑君)。

活学活用

第二指称为食指,就是因这个典故而来。古时候烹调技巧没有太多花样,大多是煮成一锅羹,尝味道时就用第二指沾取羹汤,因此称之为食指。

这个故事其实有“神权与君权对抗”的寓意。子公每次“食指大动”,总能得尝异味,所以他认定这是“上天”赐与的天赋,即使国君也不能剥夺;但在郑灵公而言,分享食物是国君的权力(宰相调和鼎鼐是烹煮食物,分配权仍在国君),国君若不分给臣子,臣子岂可“染指于鼎”?

看看这一对君臣的行为,却又近乎孩童赌气——一个召来却不给,一个伸手指沾食,君臣失仪(古时分食是一件大事)在先,又为此动干戈在后,终至演出弑君戏码。

宋国与郑国交战。前一晚,宋国统帅华元杀羊犒赏军队,却未分给自己的驾驶羊斟。隔天接战,羊斟对华元说:“昨天分食羊羹是大人做主,今天驾车该我做主。”于是将战车直驱进入郑国阵地,华元被俘——分配食物真的是大事,不公平就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灾祸!

智慧金言

“食指大动”现在不单指得尝异味,而是形容食欲大开;“染指”则扩及“贪取非分之财物”。

伯乐相马,身价十倍

原文

人有卖骏马者,比三旦立市,人莫之知。往见伯乐曰:“臣有骏马,欲卖之,比三旦立于市,人莫与言,愿子还而视之,去而顾之,臣请献一朝之贾。”伯乐乃还而视之,去而顾之,一旦而马价十倍。今臣欲以骏马见于王,莫为臣先后者,足下有意为臣伯乐乎?臣请献白璧一双,黄金干镒,以为马食。

——战国策·燕策

译文

有人想出售骏马,一连三天站在市场,却乏人问津。这人去见伯乐,说:“我想卖骏马,却三天没人问价钱。我想请先生走一趟,绕着马看,走了还一再回头。就这样一下,我愿付全天的工资。”于是伯乐照着做了,结果,一天之内,那匹骏马的价格涨了十倍。现在我想要向齐王献上和骏马一样好的良策,可是少一位有影响力的人介绍,先生是否有意做我的伯乐呢?我愿献上一对白璧、千镒黄金,做为您厩中养马的饲料。

活学活用

苏代(苏秦的弟弟)原本受燕王之托,游说赵国联合攻齐,赵王不答应。苏代就去到齐国,游说齐王,并且央请淳于髡做介绍人,而有前述一番话。淳于髡同意为他介绍,于是苏代见到齐宣王,并且受到重用。

淳于髡长于讽谏,颇得齐宣王信任,但是他实在缺乏识人之明。后来,齐闵王命苏代统帅齐军和燕军打仗,连败二场——因为苏代根本是燕国的奸细,淳于髡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

苏代的一贯做法就是央人先容,而他的一贯伎俩就是骗得天花乱坠。

燕昭王曾经对苏代说:“寡人最不喜欢浮夸的言语。”苏代对昭王说:“处女如果没有媒人,到老都嫁不出去;推销货物如果没有中间人,永远卖不出去。想要坐享成功,就得依靠会吹牛的人。”

闽南谚语有一句:“媒人嘴,胡蕊蕊(讲得天花乱坠)。”然而,作为领导人,不能喜欢听浮夸之言,却也不能完全不用这种人才。关键在于用对地方,燕昭王用对了,齐闵王则用错了。

智慧金言

现代商业行为常用名人代言,作为广告手法,不也就是“伯乐相马,身价十倍”的道理吗?消费者则应擦亮眼睛看清楚,代言人是不是真的懂这个一,产品。毕竟,伯乐是相马专家,若伯乐推荐的是化妆品,你还听他的,就只能怪自己了!

交浅者不可以言深

原文

服子曰:“公之客独有三罪:望我而笑,是狎也;谈语而不称师,是倍也;交浅而言深,是乱也。”客曰:“不然。夫望人而笑是和也;言而不称师,是庸说也;交浅而言深,是忠也。……使夫交浅者不可以深谈,则天下不传,而三公不得也。”

——战国策·赵策

译文

服子说:“先生引见的客人犯了三个过失:朝着我发笑,表示他轻佻不庄重;谈话时不称道老师,表示他不念师恩;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交情很浅,却直接谈深入的事情,表示他没规矩。”服子的门客说:“话不能这么说。以笑容见人是亲和的态度,谈话不‘言必称老师’是不见外的态度;交浅而言深是诚意的态度。……(述说尧见舜、商汤见伊尹的交浅言深故事。)设使交浅就不可以深谈,那么尧不会传位给舜,商汤也不会礼遇伊尹,请他担任三公。”

活学活用

冯忌是平原君的宾客,他请见赵王,见了面却拱手、低头,欲言又止。赵王问他要说什么,他却先说了前述服子见客的故事。说完故事,才问赵王:“现在我这个外臣想要交浅言深,可以吗?”赵王于是请他畅所欲言。

冯忌想说的是什么呢?原来他想为赵孝成王的弟弟庐陵君求情,希望不要将庐陵君放逐到外地。赵孝成王基本上是一位肯听谏言的君王,但是冯忌关说的是王室家事,所以必须迂回进言,格外小心,否则恐惹来杀身之祸。

魏文侯向元老李克请教:“先生曾经对我说过:‘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如今我想在魏成和翟璜二人当中,择一担任宰相。请问先生对这二位的评价如何?”

李克以“卑不谋尊(李克官位低于宰相),疏不谋戚(魏成是文侯同族)”作为推托之辞。魏文侯一定要他说,李克推不掉,就提出“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个条件,魏文侯听懂了他的意思。

李克出宫,遇见翟璜,翟璜向他打听消息,李克说:“大概是魏成吧!因为你推荐的人才,国君都任用为臣,而魏成推荐的人才,国君都奉他们为师。”

李克因而没有得罪翟璜。

智慧金言

交浅者可不可以言深?底线就是,老板要你言深,才可以言深。设若当初是舜主动去见尧,要尧传位给他,可能吗?

恶小耻者不能立荣名

原文

效小节者不能行大威,恶小耻者不能立荣名。昔管仲射桓公中钩,篡也;遣公子纠而不能死,怯也;束缚桎梏,辱身也;此三行者,乡里不通也,世主不臣也。使管仲终穷抑,幽囚而不出,惭耻而不见,穷年没寿,不免为辱人贱行矣!

——战国策·齐策

译文

注重小节的人不能让威名行于天下,介意小耻辱的人无法建立崇高的声誉。以前管仲暗杀齐桓公射中带钩,是叛乱;离开公子纠而不为他殉死,是怯懦;被脚镣手铐绑缚,是奇耻大辱。(凡人)做出这三种行为,家乡父老不跟他往来,人主不肯用他为臣。(所以凡人通常不愿为。)

假若管仲(和凡人一样)不能解开心结,自我闭塞不再做官,怕羞耻而不去见齐桓公,那么,他将一辈子受屈辱(囚犯)、做低贱的事情。

活学活用

这段文字出自《鲁仲连遗燕将书》。

田单“双城复齐”过程中,燕国一位将军死守聊城,田单围攻一年多,始终攻不下来。于是那位最擅长排难解纷的鲁仲连“上场”,他写了一封信,绑在箭上,射入城中。

鲁仲连开宗明义劝那位燕将,逞一时意气,却不顾燕王损失一员大将,非忠;最终身死城亡,非勇;功劳和名声都不能流传后世,非智。

接着鲁仲连给燕将戴高帽子,说他以残兵败卒抵挡整个齐军一年有余,守城的功力可以比拟墨翟(就是墨子,战国时最会守城的人);城内兵尽粮绝,但士卒毫无反叛之心,治军的功力可以比拟孙膑、吴起。这些已经足以傲世了。

然后他举管仲和曹沫的例子,劝燕将忍一时之气,成终身之名。燕将被他说服,将军队撤出齐国。鲁仲连一封信,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啊!

鲁仲连信中提到曹沫的故事。

曹沫是司马迁《史记·刺客列传》中第一位。他以勇力闻名于鲁国,鲁庄公用他为将,与齐国交战,三战三败,鲁国割地求和,但庄公仍然让曹沫继续担任将领。

在齐、鲁二国签订和约的会议上,曹沫拔出匕首威胁齐桓公,要求归还侵略的土地,齐桓公迫于眼前情势,口头答应。等到曹沫回到位置,齐桓公很生气,想要反悔,结果因为管仲的劝谏,仍然归还得自鲁国的土地(曹沫打败仗的失地)。曹沫忍辱而得到将功折罪的机会。

智慧金言

孔子有“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司马迁认为“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都是“恶小耻者不能成荣名”的表现。重点在心怀大志,为实现理想而忍一时之气,否则就成了苟且偷生的借口矣!

无妄之福,无妄之祸

原文

春申君相楚二十五年,考烈王病。朱英谓春申君曰:“世有无妄之福,又有无妄之祸。今君处无妄之世,以事无妄之主,安不有无妄之人乎?”

——战国策·楚策

译文

春申君担任楚国宰相25年后,楚考烈王病重。门客朱英提醒春申君注意:“世间之事有意想不到的鸿福,也有意想不到的灾祸。如今阁下正处于一个随时会发生剧变的时刻,因为您事奉的君王病重随时可能驾崩,难道不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小人(加害)吗?”

活学活用

赵国人李园将自己的妹妹献给春申君,这位妹妹知道怀孕后,李园又教妹妹向春申君献计:“楚王尚无子嗣,若能将臣妾献给君王,一旦生的是儿子,岂不是您的儿子做了楚王?您不但能长保富贵,而且等于拥有整个楚国。”

春申君于是设计将李园的妹妹献给了楚考烈王,不久就生了一个男孩,被立为太子。李园的妹妹母以子贵当了王后,李园也挤进权力核心。

考烈王病重,朱英如前述提醒春申君,暗示李园可能对春申君不利,但春申君不听,朱英为此害怕,就逃跑了。

17天以后,考烈王驾崩,李园果然在宫门内埋伏刺客,杀了春申君。

这个故事发生的同一年,秦始皇杀了嫪毒,吕不韦被撤销宰相职务,而春申君和吕不韦的故事如出一辙,更可对照来看。

吕不韦将自己已怀孕的妾献给子楚,然后将子楚推荐给安国君为子嗣,最终自己的儿子成了秦始皇,这个故事不再多说。

春申君不及吕不韦之处,在于朱英提醒“防小人”时,没有采纳。这是春申君和吕不韦两人性格上的差异——春申君量大,而吕不韦工于心计。司马迁因而在《史记·春申君列传》最后评论:春申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春申君和吕不韦相同之处,则在于位高权重,得国君宠信太久,因此在祸乱已萌兆之时,皆以为不会有事。也就是说,得意太久了,就缺乏危机意识,不提防“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语出《易经》无妄卦:“无妄之灾,或系之牛(以牛为喻),行人之得,邑人之灾(过路之人意外惊喜‘捡’到一头牛,却成了乡里某人的无妄之灾)。”

智慧金言

无妄卦的卦辞:“其匪正,有眚。”意思是说,无妄原本无心,但若存心不正,就会发生灾祸。春申君、吕不韦岂不皆因出发点不正,最终招致杀身之祸吗?

酒肉朋友不可交

原文

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是以嬖女不敝席,宠臣不敝轩。今君擅楚国之势,而无以深自结于王,窃为君危之。

——战国策·楚策

译文

(江乙对安陵君说)以金钱结交者,一旦钱花光了,交情就断绝了:以美色结交者,一旦繁华落尽,爱情就逝去了。此所以宠妾等不到卧席睡坏(即失宠),宠臣等不到车子坐坏(即无复同车)。如今阁下虽得到楚王专宠,但若不能更加深植楚王对你的感情(亦即美色不足以维持长久,必须额外添加),我私下为你感到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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