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梳妆镜前,我看着自己的眉眼。我知道,自己的这一生,恐怕都抹不掉歌女的污点。不过这样也好,给了我一个新的开始。上海,这座繁华又混乱的城市,给了我一个梦的逃离。可能我在内心深处,是向往这样的逃离的。就像老师的死,我的堕落也是一种逃避。国家的命运,父亲的命运,我的命运,霍白桦的命运,对于我来说,都是太过沉重的事情。
我给改了自己的名字,取名林清平。清如水,平淡无香。在小小的舞台上,做一歌女,唱着风花雪月,活着一片歌舞升平的梦里,也或许,是我的归宿吧。
“清平。”我愣了愣,转过头。我还没有适应这个新名字。
徐樱仪笑意盈盈第朝我走来。她走路的时候,有男孩子的洒脱。
“你还要多久,才照好了镜子?小心打扮的太美了,把我也给迷倒了。”她撅着嘴揶揄道。
她有一张迷人的小嘴。丰满又滋润,像是沁了蜜的樱桃。此刻正撅的很高。眼睛是杏眼,如初春是结出的新鲜的杏儿。略到婴儿肥的鹅蛋脸,吹弹可破的皮肤,让她就像是一个邻家女孩一样,天真无邪。
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坏笑着说道:“怎么敢开我的玩笑?小心我晚上在屋子里收拾你。”
她挣开我的手,伸出双手,揉了揉脸,略带委屈地说道:“人家好心来给你传话,你就这么对人家?不理你了。”
“什么事啊?我不是在给你开玩笑嘛,别生气啦。”
她扭着脸,不肯和我说话。
我馋她道:“昨天淩姐看我表现好,给了我一些糕点。我本来还想着给你,现在你不理我,我就只好自己吃了。”
“真的吗?”她本来哭丧的脸,顿时变的高兴起来。我有时真拿她没办法。
“刚刚赵叔说让你试完衣服快些在舞台上排练,对了,那糕点什么时候给我?”
我拍了拍她的头,起身说道:“晚上就给你。”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厅里。心里说道:“樱仪,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才告诉我?”
赵叔是我们歌女的领事,他是个小老头,脾气很倔,对我们也很严格。我们在私下里偶尔调侃他,但都怕他对着淩姐说我们的不是。
我走到大厅里,被柔美的歌声吸引着。那歌声里,每一寸都浸透着柔情蜜意。像是恋爱中的夜莺,在婉转地鸣啼着,歌颂着它的爱情。
舞台上,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礼服,礼服是用蕾丝和华布拼接而成的。黑色的银光片,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诱惑的亮光。危险,而又不可触摸。女人的脸被冗杂的衣服衬的小小的,精致可爱。眉眼如画,眼角处微微上扬,有种妖治的美。她的发被盘的很高,发髻处有条银色的丝带,像是一条蜿蜒盘曲的蛇。
我呆呆的立在那里,竟不知所措。
等歌声结束,赵叔对着台上的女人喊道:“虞无花,你唱的不错,休息一会儿。”
他目光扫过去,看到我,变暴躁地喊到:“林清平,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
我缓过神来。
虞无花是一个绝艳的女子,是和我住的另一个女孩,也是我读不懂的一个歌女。
我碎步疾行到老赵的面前。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便侧着身子,提着裙子走远了。
夜幕降临,大厅里的人多了起来。各式各样的灯燃亮了,被隐藏的秘密也在蠢蠢欲动。我和其他的舞女站在被灯光闪耀的舞台上,穿着夸张的,色彩明艳的衣服跳着舞。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们的节目表演表演完了,下面的节目便是虞无花的个人演唱。
她穿着华服站在舞台上,白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依旧是那样绝艳,大厅里嘈杂的声响,渐渐都安静了下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眼光都逗留在虞无花的身上。
配乐渐渐响起了,她的歌声流淌在大厅里的每个角落,让这个世界,仿佛此刻只剩下玫瑰与爱情。
我站在舞台的旁边,偷偷地在人群中瞄了一眼。只见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定定地看着虞无花。他穿着西装,站姿笔挺,一眼便能看出是在军队任职的。
虞无花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和他的目光相接触。
之后,她的眼睛便从来没有离开他身上。
我在心里暗暗想着,看来虞无花是要恋爱的。
舞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可能是我们都习惯了这样晚的睡眠,竟然一点困意都没有。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但我还是假装困意,闭上了双眼。樱仪也睡不着,就坐在床上吃着糕点。虞无花站在窗子旁,望着远处不可捉摸的被黑暗隐匿风景。
樱仪还是没有忍住,她坐到我的床边,说道:“清平,不要睡了,快和我聊聊天吧,我睡不着。”
我被她闹得不行,就只好同意了。我们互诉着自己的往事。不可避免地,我又想起了霍白桦。他可能在我的生命里,已经成为一条不可磨灭的划痕。樱仪知道我是因为逃婚而被买在这里,还是很吃惊。
我也听了樱仪的往事。她说她是穷人堆里的穷人的孩子,他们家有八个小孩,她是最小的一个。因为战乱,便逃到了上海。在上海,又遇上了爆发的瘟疫,全家人都死了,就剩下她一个活着了。淩姐发现了长相还可以的她,便把她带到百老汇里。她说她感激现在的生活,每天吃得饱,穿得暖,便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你呢?无花?你有什么往事吗?”我望向她,问道。
“我的往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她莞尔一笑。
我们之间的谈话又陷入了冷淡的局面。
或许,她着不同寻常的经历呢?不说也罢了。
她依旧望着窗外,像是在寻找见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