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芳抱起巧儿,抱得很小心,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孩子。刚走没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老人没有防备,正胡思乱想呢?给这一停下便与徐国芳撞了个贴身,正好撞在徐国芳肩胛外侧,他感觉就像是驾着二十迈的马车撞在石头上一样,虽然不严重,可是也是面颊火辣辣的疼,徐国芳转过脸说:“老人家,你没事吧?”
蒙当煜春抚了抚被撞的火辣辣的脸呐呐地说:“没没没事!”随即又说,“怎么了?忽而停下?”又莫名其妙地加了一句:“你可真结实啊!”
徐国芳不好意思地说:“老人家,请你帮我把那个陶罐和碗拿好,平常在田间地头还可以用咧,别扔了!”“噢噢噢,省得省得!”转身欲拿,徐国芳在后面提醒:“小心些,方才被火烧将过!”
蒙当煜春的手顿了顿,那一刻,他无比的感动,深深地感到自己真是遇到了好人,这不是矫揉造作的提醒,是一种自然然地表露,这地方的民风真淳朴呀!等到他转身,却看见徐国芳扎着九十度马步,巧儿被放在两腿之间,一腿枕着头,一腿托着身子,稳稳当当地放着,而徐国芳却腾出两只手脱起自己的直裾(西周一种服饰)来,把自己的直裾脱下便小心地包住了巧儿!
泪水不经意间从蒙当煜春的眼眶打转,一种久违的温馨重临心间!他走上前说:“徐壮士,小心着寒哪!”徐国芳憨厚地挺了挺胸膛,笑着说:“老人家,没事没事,你也别担心这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我把她包住,只是防止她再感风寒哪!”
一段朴实的话,却展现出了一位父亲的本质,在那一刻,我们的心弦是不是被拨动了呢:你是否还记得那个背着走不动你的宽厚的肩膀呢?你是否想起了那坚强有力的臂膀呢?对,那是你安全的避风港呀!
巧儿在徐国芳的臂弯里动了动,似乎更舒服了似的沉沉地入睡了!
老人擦了擦眼泪,连连说:“走吧走吧!”是呀,啥也别说了,杠杠的!
月光如水,洒下淡淡的银辉。夏夜的风吹起阵阵的树叶声,仿佛在欢迎这一老一少外加一小,蛐蛐儿叫声很合事宜地奏起了自己的月光曲,两人倒没说话,默默地走着,徐国芳那精壮而富有爆发力的胸膛在月光下仿佛能折射银辉,一种力量的光晕带动得周围的空气都搅动起来,“虎虎生风”应该就是形容此刻的他吧!老人突然间感觉徐国芳很像一个人,是谁呢?他一时间捕捉不到那份灵感,也就没敢瞎问。
走不到两刻钟,前面隐约有犬吠之声,转了个大弯。一个看不真切的村子静静地坐落在月光之下。
人们已经入睡,偶有犬吠,也被主人的“再叫,明天烹了你”的呵斥声中老老实实了下来!老人突然间感觉自己好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宁静的生活了,他是多么渴望这种山乡村野的质朴生活呀!“是不是应该在此度过自己的余生呢,可是,他们会放过我么!”老人痴痴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跟着徐国芳来到一个木架房屋前,房舍很简陋,但很结实,一排两间屋子,前后各一座,屋子前是一个大大的院落,左右两边都围着篱笆,许是种了些菜吧,这可是非常可贵的,在西周这样的社会,普通人根本没有自己的田地呢,想是他们自己开垦的吧!这时,听见外面有动静,从屋里传来声音,从屋子里出来一位年方廿七八的女子来,此女一出,连蒙当煜春都惊为天人:五官玲珑精美,面似桃花,盈盈秋水,顾盼之间,月光也为之失色几分,虽素衣粗裳,却也难掩这天仙身段,好一个端庄淡雅的丽人儿。
分了会儿神,还好蒙当煜春不是那市井无赖,垂涎小丑,慌忙别了脸去,定了定神,迅即回转来,老脸不由得一红,这是为自己的失态而自愧呢!真是一个纯洁的老人。
只见徐国芳把巧儿抱向后一屋,他妻子也款款跟来,蒙当煜春也跟在身后。到了屋里,点上油灯,徐国芳向妻子比着手势(对于外人而言,她还是以哑巴的扮相示人,当然,也认真交代过徐泓的!),大概是向妻子说明原因吧,蒙当煜春心里一惊,暗道可惜,不过,他倒不能说什么!待徐国芳向妻子比划完手势,妻子眼间隐含担忧,比划几下向蒙当煜春做了个睡觉的姿势便出了屋,蒙当煜春弄不清什么意思?拿眼望向徐国芳,这徐国芳非常抱歉地说:“我内人说去抱床被子给你们!”“真是打搅了!”“无妨无妨,安心些安心些!”
过了会儿,那女子报过来一床粗麻丝被,向蒙当煜春示意,并向着他笑一笑,饶是蒙当煜春垂垂老矣,也被笑得星光灿烂!赶紧抱手躬身表示感谢,其实是掩饰而已!
徐国芳也不多话,拿来些水和干粮提醒老人补充些,便说不打搅了,和娘子出了这屋,并带上了门!
蒙当煜春打量了一下四周,典型的土夯实的墙壁,前后有一扇窗,窗上用非常细致的麻线缠成网状,既透风又防虫,他很很少见到有这样的设计的,可以看出主人很细致,也手巧。打量了一会儿,他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巧儿身上,巧儿睡得很香,长长的睫毛似乎在动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还带着笑容呢!老人爱怜地看着,不由得想起了徐泓,听说也是住这一带,也不知住哪家,明天得去看看,想想自己欠的人情债,他没来由地惆怅起来,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在徐泓的家了,真是天捉弄人,转来转去,无须牵线便又在一起,冥冥之中就像有一根指挥棒在指挥一般,谁又能逃过命运的安排呢?
再说徐国芳夫妇进了自己的屋子,只见屋子里对门右面放着一张竹制凉床,这一张竹制凉床很是特别,怎么个特别?只见四周都高高围着护栏,整个床就像一个大型的摇篮,谁家的儿有这么巨大呢?说来话长,这还与徐泓有关呢,待后再续!屋子左面一个梳妆台,台上别无他物,铜镜是不可能放的,对于西周时期,铜镜可是稀罕物!也不知徐泓的娘怎么梳妆打扮!梳妆台边只有一朵月季,反倒是一朵鲜艳的月季让这屋子增了些美气!再看床上,有一个小孩正睡得香了,这小孩睡觉姿势实在怪异,左手趴着墙一只脚也贴着墙,像只蜘蛛似的面壁而睡,许是墙更凉快吧,不过再凉快也不是这睡姿。那美妇摇摇头,上前掰好自己的孩子,大家如果还记得,一定知道他是谁了?这小子,极不情愿地翻了个身,又四肢趴床像只蛤蟆似的呼呼睡起来,这种趴着睡是极易流口水的。果然,那口水没过一会儿便流了出来,恶心之极!这小子,睡个觉都没个人样哪!
徐国芳夫妇没法,只好随他去。
徐夫人突然开口:“黎郎,那爷孙俩是怎么回事?”声音委婉动听,就如那凤凰嘹鸣,清脆亮耳!
“丹阳,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说罢,便把自己在树林边的经过说了个清楚!
“凤凰血脉!怎么回事?难道她也是少昊后裔?”徐夫人惊讶地张着香唇!
“不,夫人,你认识有错,不一定是少昊后裔就拥有凤凰血脉!而且那个老人是苗族人!”
“这就奇怪了!”徐夫人皱着柳叶眉!
苗族大都是蚩尤的后裔,又怎么会有世敌少昊的血脉呢?有些乱,两个人都一头雾水!其实,这里有一段历史需要交代!
少昊,黄帝之子,东夷族首领。
在少昊诞生的时候,天空有五只凤凰,颜色各异,是按五方的颜色红、黄、青、白、玄而生成的,飞落在少昊氏的院里,因此他又称为凤鸟氏。少昊自小便聪明超群,有雄才大略,果然,成年后的少昊凭着自己异于常人的组织能力成为本氏族的首领,后又成为整个东夷部落的首领,在公元前4400年左右,位于中华大地东方的少昊部落集团迅速崛起,遂成为比中原黄帝部落联盟更强大的主要部落集团。少昊开始以玄鸟即燕子作为本部的图腾,后在穷桑即大联盟首领位时,有凤鸟飞来,大喜,于是改以凤鸟为族神,崇拜凤鸟图腾。不久迁都曲阜,并以所辖部族以鸟为名,有风鸟氏、玄鸟氏、青鸟氏,共二十四个氏族,形成一个庞大的以凤鸟为图腾的完整的氏族部落社会。少昊便是徐泓母亲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不完,就是祖宗之意!
这是两千年前的历史了,发展到现在,少昊早已飞升仙界。而东夷族几经更迭,又经过几次大战,逐渐式微。总之,徐泓的母亲就是来自于东夷族的徐夷,她的身份惊人,徐偃王的女儿,人称丹阳公主,丹阳公主就像她的祖先一样,也是充满了传奇:
出生时,皇都及周边几个乡州(西周行政区划制: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里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多月无雨,百姓天天祈求降雨,天公不作美,依然不见雨!当徐偃王心急如焚时,玉王妃临盆,孩子降生时,整个皇都鸟语花香,满城尽是各种莺莺燕燕。百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宫中呢?都在忙着孩子降生的事情。孩子一出生,擦拭干净,放于锦色摇篮内,满屋生香,大家都觉惊奇!窃窃私语间,突然皇宫上空璀璨夺目,一声嘹亮的鸣叫划破长空,一只七彩的鸟儿煽动翅膀,缓缓地降落在公主的窗前,那鸟有着七彩灿烂的羽毛,拖曳着长长的五色琉璃光的尾羽,最为奇特的是她的冠子,火火红红、金光灿灿,那冠子长的特别:就像一顶皇冠,皇冠发出赤红的焰气,仿佛顶着个炙热的太阳,光芒四射!
这只鸟一出现,皇都太史惊呼:“凤凰,有凤来仪,万鸟朝拜,大吉大利!请神鸟赐福呀!”
于是在场的人都跪伏在地,恭肃严整,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有人忍不住好奇,偷偷地掀眼瞄着,只见那神鸟绕着丹阳公主飞了三圈儿,丹阳公主此时不哭了,划拉着手脚看着神鸟!只见那神鸟绕飞三圈儿后从冠子中射出一束金光,印入丹阳公主印堂,便嘹亮地凤鸣一声,又扇动翅膀绕着丹阳飞了六圈,九九之数已满,便飞出了窗台。飞出窗台时,身上飘飘忽忽落下两样东西:一为卷轴,一为头上凤冠。之后那只神鸟便凤鸣九声,朝南天飞去,一道彩桥跟在身后延伸,飞去时,皇都所有的鸟儿皆跟着飞起,沿着那七彩之路飞向天空。飞不动的鸟儿,就在原地不断地打转,似乎都希望得到这彩带的洗礼一般。过了一刻钟,彩带消失,天空依然阳光灿烂,忽而降下瑞雨,阳光雨下,万物久逢甘露,一时千朵万朵花枝艳艳,一切都生机盈然。
民间都道有神鸟护族,我族中兴有望。果不其然,从此以后,百姓励精图治,徐偃王宽厚仁德,勤政爱民。一时间上下同心,其利断金。徐夷族脱颖而出,成为东夷族的最大、最强的族群。面对这样的族群,西周当然不能容,如梗在喉,卧榻之帝安睡着一只虎,怎能心静。于是多次与徐夷为首的东夷族交战,却终究败北,便递使书,愿结睦邻,互不倾犯,一时徐国国泰民安,刑不十年。
百姓都认为这一切与公主有关,是公主给徐国带来福音,徐偃王也认为是这样,便给此女起名“丹阳”,人称“丹阳公主”。小时徐偃王对这女儿管束很严格,从不让她与陌生人接触,女孩长大长得美艳不可言状!不过,徐偃王非常担心的一点是:那飘落的凤凰卷轴里提到了:“丹阳瑞都,百姓安康,边阔域远,止于蚩尤,兴于灵宝。”这一预言,徐偃王悄悄地让各太史上臣进行研究,终究得不出后两句之意。为了防止意外,他把丹阳公主限制的紧,不许这个,不许她那个。可是天意难违,直到有一天,丹阳公主偷偷地爱上了一个大花苗族族长之子------黎生,一切都在悄悄改变,最后丹阳不顾徐偃王反对,毅然离开父母,从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而徐偃王非常震怒,四处寻找公主,可是又怎么找得到呢?
讲到此处,大家似乎明白了,徐泓父母的身份了吧!而这美丽的妇人,但是传说中的丹阳公主,而这精壮的男人便是花苗族长之子------黎生。
在这个近乎原始的泰府之地龙涎村,丹阳与黎生过上了自己幸福平淡的生活,丹阳完完全全地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人,谁又会认为她是公主呢?对她来说,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共渡一生,这是丹阳公主最渴望的,她心理平平静静地,生活赐予了她宁静,还赐予了她爱情结晶,她感到非常满足。
至于徐泓的父亲,我们后几章节在适机介绍一番吧!
再说丹阳公主与黎生,他俩怎么也猜不出老者的身份,黎生最后叹口气说:“我看那老人书卷气十足,举手投足有一种沛然正气之感,当不是坏人,一切都是自寻烦恼,待明日探问探问再作打算吧!”
丹阳公主虽然忧心平静的生活会改变,但她也不以为杵,对她来说能平静的生活这六七年,她心已经很满足了!唯一担心的是徐泓,想到孩子,她便无限爱怜地给孩子擦去口水!又对丈夫说:“也只能这样了!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