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被天哥哥抓着手齐齐如弹丸般坠落,耳际传来他虚弱的声音:“放松,入静!”当下里便知他又要施展其独特的“落叶轻功”,便依言行来,但觉得贯入的真气缕缕游丝一般,还时断时续,完全没有上次如潺潺流水连绵不断,下坠之势也没得丝毫见缓。
花儿睁开眼睛,看得身旁的天哥哥面如金纸,脸上、身上鲜血点点,知是他受了重伤,却强自死撑,要带她一起飘下,便大声叫起来在半空之中:“天哥哥,你甭管我了,你自个降落吧……要不,咱谁也活不了!”
说着,就要强行摔手而出,可是却摔脱不出,手被他紧紧抓着,也不听得他言语,下坠之速不减,眼睁睁地看着疾风从身旁掠过,直冲而上,悬崖、峭壁、怪石、奇树、瀑布、流水……,一一呈现,心里叫道:“罢了、罢了,与天哥哥一起摔死吧,就是下得地狱,也无憾无悔了!……”
想着想着,但觉得脖颈一凉,似有汁液喷上,再看得天哥哥嘴角滴血不止,似是他有意而为,蓦地里,手掌处突有真气如管涌般进入,瞬间走遍全身,绵绵不绝、畅快之极,身子也忽得轻飘飘起来如落叶一般,她不由心中惊喜无比……
两人轻飘飘落下,平稳着陆于一棵老怪树下的落花积堆上,花儿下了飞机,但见四周里瀑布茫茫下深潭、流水潺潺走远处,但闻鸟啼声声彻山谷,微风簌簌似轻诉,养眼又养心,不由得欢喜无比地蹦了起来,叫道:“天哥哥,你快看,多好的世外圣地呀!”
她这一大声叫下,四下峰谷里回响阵阵,却没听得天哥哥的半点应声。
“天哥哥,你快来看呀!”她又一喊下,并转过头来看他,这一看不打紧,将她着实吓了一跳。
但见天哥哥直挺挺地平躺在花堆中,一动也不动。她大叫道:“天哥哥,你怎么了?!”直扑了上来,且见他双目紧闭入定一样,气息似有似无游丝一般,面色憔悴苍白,如薄薄的一张金纸。
她一屁股坐下当地,将天哥哥抬起半拉身子并紧紧搂抱在怀里,泪如雨下,直一个劲地哭叫道:“天哥哥,你醒醒呀,你说句话呀,你这是怎么啦,别吓着花儿妹妹,好不好?!……”
见他还是没得半点声响,心里一急之下,心里深藏已久深层次意识脱口而出:“天老公,我是你的小媳妇呀,你快快醒来,咱一起私奔好不好,我这个白富美千金与你这个穷小子**丝一起私奔,好不好吗?……”
“好极了!”怀里的他突然低微微地应了一声。
“咦!”花儿惊了个大睁眼,待明白过来是怀中物发出来的声音,低头看他来,见他正拿一双小眯眯眼狡黠地看着她,不由又惊又羞,撒手之间,又将他推了出去,啐叫道:“你这个大坏蛋,坏极了!”
但见得天哥哥被推之下,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出来后,头一歪,又软塌塌地慢慢倒了下去,真得不能动弹了。
花儿大惊骇叫着扑上去,手忙脚乱地又将他抱在怀里,泪哗哗而下,只叫道:“天哥哥,都是我的错,再无论如何,我也绝不撒手了!”
可是,任她再哭天喊地得也不灵了,怀里的天哥哥这回真一点答应声也没有了,手脚、身上、脸上皆冰凉如水,急得花儿低下头来,拿自己的脸偎他的脸与额头及手……
良久,怀里的他蠕动一下,给她的感应却如天崩地裂一般,急急看来,但见天哥哥无力地强睁开双眼,低低嚅嚅道:“冥王神指,指中之王……宝录所记,一点不差!”
花儿不敢轻声言得半个字,生怕惊扰了他,但听得他又轻轻微微地说道:“花儿,将我扶到树旁靠上……那老管家是存心不让咱俩活下去,最后一指贯注了他大半功力的阴寒真气,伤得我奄奄一息了……方才一急之下,我使得宝录里所载的邪功法门……咬破舌尖,将潜力透支……才使得我们安全降落……现下的我已近油尽灯枯,弄不好就要蛋儿光啦……我调息一下,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几近低不可闻,花儿急急低头说道:“天哥哥,花儿给你充当靠背!”说罢,就要转过身子来,却又听得天哥哥强提的声音:“不行,冥王指的阴寒之气已进入我的体内……我运功调息逼出时,你是受不了会冻死的!……你莫要打扰我!将我安顿好,速速找些食物来!”说着,一小口鲜血又咯了出来,惊得花儿急急依言而为……
找食远去的花儿哪儿知道,天哥哥的生命其实已近终点,重伤之下又透支潜力,已是油尽灯枯,他强撑着最后一口真气,运功逼寒,无非是心存侥幸,拼得一搏而已。将花儿支开,也是不愿让她看到他当场冰毙的囧样!
青春、热血、理想、抱负、与老宅男莫教授的十年誓约……,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了,重伤在身的小蚂蚱闭目之下,强提着仅存的一口真气试运行下,但却哪里敌得过强悍的冥王指冰寒?!但觉心里空荡荡地,什么欢乐、凄苦、真善美、贪嗔痴,全然随风逝去了……全身经络脉海、肌肤脏腑、神神经经、表表里里,冰寒漫漫掩上,直透淹没全身……
一阵莹洁雪冰从小蚂蚱头顶上内冒乍现,接踵缓缓下漫,至脸部、张口、脖颈,而后胸脯……继续下漫,直至双脚,于是只是片刻间,一个冰镇小蚂蚱蜡像便完美成型!
冰力依旧没有被泯灭,水生木,从小蚂蚱身上又爬树而上,至树干、树枝、树叶、树花,直及树枝末梢,便明明然造出一个玉树琼花来!
这树、这人,浑然一体,冰雕一般莹洁另类在绮丽风景中……
风依然在淡淡地吹,水依然在潺潺地流,鸟依然在雅雅地唱,一切的一切,依然着依然在空山幽谷里……
遥挂在半山绝壁上的瀑布飞流直下,飘飘然然地溅落在垂直下方的清水深潭里,随后又满溢而出潺潺湲湲地流淌成溪河,经过冰镇小蚂蚱身边,绕着大弯,直至幽谷深处去了……
“哇哇——”一个孩婴般的洪亮声音突地响起,打破了空山的这般幽静。
这声音时断时续,从瀑布下的深潭处传来,压过了潺潺流水声,顺着溪流,愈来愈响,显是越来越近,直至响到老怪树边,一声不吭了。
一个遍体通红、无手无足的长条大肚胖虫儿始出现,她从一片大树叶上整体弹跳下来,又就地整体蹦了几下,似是伸着懒腰拽着筯、十分惬意的样子,当她眯缝着眼看到眼前的冰树人时,怔住了……片刻,便摇头晃脑起来,似是特感兴趣来了。
但见她一个弹跳,又蹦到冰人身上,歪着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哇哈哈”地叫了几声,十分高兴的样子,张嘴一吐,竟然吐出一条彩丝来,遇风见长,膨胀拉长,竟缓缓演变成一大段大段的丝丝缕缕,色彩斑斓,煞是好看……随即从冰人下盘绕起,螺旋而上,绵绵不绝,顿饭功夫,便盘至头顶,只留了一个小小漩涡口,然后伫立在顶上,大大胖胖的肚子也见瘪了。
她喘了口大气,有点累了的感觉,又抬头欣赏了一下幽谷秋景,似是暂时告别、来年再见的样子,然后身子一蜷,探头探脑地钻进这个彩色茧房……
银树下的冰人,在这个彩色虫儿的“恶作剧”下,已经成型为一个倒扣的彩色陀螺,甚是滑稽可爱。
陀螺型茧房里的这个虫儿攀下发海,从两个小山丘中间穿插而过,又蠕动着爬上鼻脊,而后下来时,蓦然发现一个半豁口山洞,寻寻觅觅间,不由大喜,寻思这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便一头扎进去,就床打个滚儿,这席梦思还真不错,于是间,大躺在那儿,呼呼大睡起来……
冰人儿神智恍恍惚惚着,但觉自己体内是一个冰天雪地全覆盖的世界,只残剩下一丝儿真气,飘飘散散如轻烟般在天穹下,它是那么轻飘散荡与微弱,想把它聚起,却是力不从心;自己的意识魂儿如一片淡淡云儿飘飘浮浮地,似要脱躯而出、离已而去,自己的生命就要被湮灭在这雪封冰冻里……他不由心里急急大喊道:“不要、不要,回来、回来……”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忽地,下盘开始微微润热,缓缓而上萦绕全身,随绕随热,温温乎乎地;体内覆盖的冰层开始微融,意识魂儿也开始稳重,不再飘浮与脱壳,神智慢慢苏醒与明朗过来,闻得有呼呼声起似打鼾,嗅得有溢香口中似美味,此时肚里咕咕乱叫,饥饿之极,下意味间,不得多想,一口下去,并咽入肚中。可爱又可怜的胖胖虫儿,睡梦之中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便稀里糊涂成了他物的美食,下到别人的肚子里了。
冰人蓦地里忽感下丹田处开始热起,如同一个热核体投入其中,体内的冰层加快融化,并很快内陷出一个水流的漩涡来,热气腾腾袅袅而上,漩涡越旋越大,在热力和转力的共同摧动下,冰层呈螺旋状的扩大消融,不大功夫,便演变成了一个汪洋水世界,浩浩而淼淼。
接踵,水面之上,咕噜咕噜冒泡而起,水沸鼎极,全部哗啦啦地开了锅,浑身炽热之极,要爆裂一般。冰人忍不住要暴跳起来,但却心里透亮,知道稍一妄动,便致走火入魔,轻则瘫痪或疯癫,重则立马毙命。
“作为一个爷们,一定要对自己狠点!”成为他下山出道以来第二则黄金格言,他强咬牙关,忍受着沸煮之煎熬,如同渣滓洞上刑一般透骨渗肉,汗水哗哗而下,热气蒸蒸,充塞并膨胀了整个茧房……
紧急关头,心里所想,依《天籁宝录》里真气疏导之法,缓缓行来,从丹田而出,经周天穴位,绕阴阳脉海,辐射散开了,铺流百川又纳海,最终复归丹田,如此往复不已,炽热之气愈来愈凉,疼痛之感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消弭无形……
紧接着一股舒爽之感遍布全身,只觉浑身上下精神饱满全能量,经历了冰与火的考验,小蚂蚱如凤凰盘涅再重生,洗髓易筯又上得一境界,真气之修炼竟然突破“入壶”层次,无意之中又提升到了“凝神”境界,只是他当下里还不晓得而已,但觉耳根里宁静而致远,一缕声波所向,直上百丈崖顶,真真切切地听到崖顶之上,有一群蚂蚱正在争地盘打群架,吱了哇啦地嗷嗷乱叫,拳打脚踹、又撕又咬的,还听得一只应该是母蚂蚱的声音:“孩他爸,风紧扯呼吧,这帮长翅膀的家伙们真他爹得厉害,咱真不是个呀!”……
他心下里惊喜又纳罕,殊不得知,能量所积质变下,他已炼成并打开“天耳”功能!
随后,他静心入定,物我皆忘,进入空空境地,心灵感应里,仿佛自我不存在了,幽谷之内,只有风语声、流水声、落花声等等,种种诸多天籁之声……
“红孩儿,你个大懒虫,不在家好好干活,又溜到哪儿去了?”忽听得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女人声音:“你这家伙又懒又馋,‘有了’后,就连自个的老公也不认了,竟将他当作小拌菜、活生生地吞到肚子里了,可怜他任劳任怨地吐丝作茧当劳模,最后还落个任你吞吃!……”说话声听来很是清美,还掺带着一丝苍老成熟的语质。
“红孩儿,你趁我闭关修炼,就学黄花鱼了——”听得女人声音叨叨声不断:“难道孕妇就可以不干活了吗?这样哪行,我还想织一身旗袍呢!快快给我出来,要不我罚你三天不睡觉……”
声音四下里游走,最终奔这边而来,听得“咦”的一声,然后就是大惊失色的声音:“好你个懒虫,不干活是不干活,一干活顶半年,一下子把半年的丝全吐出来了,还给自己造个别墅!躲在里边睡大觉是吧,赶快给我滚出来,要不我可揪你出来啦!”
彩房里面的小蚂蚱心下骇极,他一不小心当美食吃掉人家的红孩儿,现下里早化成渣渣了,如果彩房捅破现了原形,这可拿什么来还得人家?!他一急之下,火往上窜,蓦地忽觉身形腾起,既而飘飘乎乎起来。
听得外面那女子的声音:“什么怪物,竟敢擅闯幽情谷,还躲在茧房里边,莫不是挟持了我的红孩儿?——此罪当诛,还想跑,招打!”
“啪”地一声,似是有物击打在彩房之上,里面窝藏的小蚂蚱被震得眼冒金星、嗡嗡乱响,体内真气乱窜,随之彩房也在空中飘飞游荡起来,耳际里听得有哗哗的流水声响。
“妖精,还想跑,魔羯的地盘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那女子声音啸叫而起:“赶快现出原形来,还我的红孩儿,让你尝尝我的‘火蚕锦带’!”
话音甫落下,小蚂蚱立马又觉得彩房六级地震一般,紧接着又来了几下子震荡,如此下来,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精神就快要崩溃了,于是间丹田运气,瞬间布满全身,同时从浑身三万八千个真气毛孔急射而出,“啪”一声巨响,茧彩之房被绷得粉粉碎碎,自己也现出身来在半空之中!
这一现身,蓦地里落眼处,自己竟置身于半崖之处瀑布近旁的半空之中,蓦然之间,也见得似有一条多彩锦带飘飘然然地退回至崖底下的一点人影里。且听得那人幸灾乐祸高挑的女声:“呵呵,让你擅闯我的幽情谷,还毁了我那红孩儿的半年工作量……这下里可好,把你摔成了粉身碎骨,呸呸呸,该该该!”
身在半空的小蚂蚱不但丝毫不慌,反而露出自得欣喜之色,他沉吸一口天然清新的空气,一运功间,体内真气流转开来,瞬间布遍全身经脉,“落叶轻功”再一次轻车熟路地展开,人如落叶,轻飘飘而下,在这愈见萧瑟的秋风里,有点一叶归秋的意思……
地面愈来愈接近、那个影点也越来越清晰,落在小蚂蚱眼里,是一个长发飘逸的玲珑美女,尤其是她的一头秀发,长长过腰,落在脚根,如这条挂在前川的瀑布一样,修长而秀美。
但见得她抬头直盯盯地看着这片“落叶”,嘴里“咦咦”声迭迭,然后吟出像是几句诗来的东西:“一叶归秋……喜相泣,哪管它刀光与剑影……黄花晓梦,如痴如醉,忍泪花叶纷纷离去……两情若是相悦时,又何顾羁羁与绊绊。”
平稳着陆后的小蚂蚱落足之地,正距她三丈开外那棵老怪银树下的溪流旁。
这女子也是一个萌萌跶小美眉,一头秀发长飘及腰,五官精致,如精雕玉琢一般,一身丝绸彩衣,其美貌绝不在雪花姐姐、花儿妹妹之下,反而亲亲可爱之中,还蕴含隐隐着一种端庄美仪、不可亵渎的气质甚至气场来。
这时,从天空中飘飘而下碎碎片片的彩色锦丝来,直飘落在她的身上,竟然与其衣裳一样的绚丽色彩。
她脸上是惊诧与凄然之色,还残留着几颗碎玉般的泪珠,晶莹剔透,把小蚂蚱看傻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至美如仙的女孩?!一时呼吸为之停止,心仿佛也不跳动了。
她散神幻魂似地直愣愣瞅着小蚂蚱,直瞅得他心里发毛,想起眼前这个姑娘应该就是那个已成自己肚中食的红孩儿主人,真想掉头就跑,可就是拔不起脚来,腿跟木桩子一样,直愣愣地戳在当下动弹不得丝毫。
但见她缓缓起步,优雅地踱步过来,呐呐地说问道:“我的红孩儿呢,我的旗袍呢?”
小蚂蚱嗫嚅着说:“这两样东西我都没见过——真的!”
“那你怎么会在茧房之中?”女孩又追问道。
“是方才那个彩房子吗?——”小蚂蚱指着落了一地的彩色碎碎片片,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在里面了!”
“你个骗子,你个小骗子!——”女孩忽地勃怒而起:“都是骗子,叶骗子是个大骗子,又不知从哪儿跑出你这么个小骗子来?!”说罢,一个巴掌抽上来。
小蚂蚱想躲来着,可是又不得而躲,好像应该受这一巴掌似的,于是间,只听得脸上“啪”一声脆响!
那姑娘一巴掌抽完,见他竟然丝毫不躲,脸上一怔,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仙女姐姐!”小蚂蚱说道,只觉脸上麻麻木木地,不痛也不痒的感觉。
“骗子骗子,骗吃骗喝骗感情还不躲不闪不还手,连对人家的称呼都一样!”女孩叨叨呐呐地说道:“说,你个小骗子,你是叶归秋那个大骗子的什么人,是他的徒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