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张局长,黄柏燕站在那,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下来;虽然张局长一句话没说,尽是道歉,但她总感到不安。究竟哪里不安,她又说不上来,于是,她决定晚上回去问问父亲……
灯下,黄柏燕与父亲大致说了一下下午发生的事,然后道:“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这次来,分明是想摸清到底是谁的店,下回可就要找麻烦了。”
“他不是说他是领着他侄来道歉的吗?”父亲望着黄柏燕说。
“啊呀,爸,那是说着好听,让我听着好过,其实,他的真正用心……”
父亲打住黄柏燕道:“你也不要将税务人员素质都看得那么低。”
“可是,你没听他说的话,他对他侄说‘给我小心点’……”
“那不是对他侄说的吗。”
“可我心里明白着,那是说给我听呢。”
刚说到这,门铃响了。
“谁呀?”黄柏燕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问着。
“我,沈建荣。”
门开,沈建荣跨了进来。
“啊呀,怎么回事?税务的找上门了?怎么不跟我说——”说到这里,沈建荣似乎才发现父亲,边笑了笑,说了声“老爷子好”,边在沙发上坐了。
黄柏燕父亲用鼻孔“哼”了声,也不知算是招呼还是表示不理。
沈建荣:“我一进去,就听何小爽说了,跑上去乐小颖说你回家了,所以,我就又跟着找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是张局长。”黄柏燕道。
“他说什么了吗?”
“说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我担心……”
“那担心什么,花个两千,我给你摆平。”
父亲一听出口就是“花个两千”,立即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说得倒轻省,花个两千,两千你出啊?”
沈建荣:“嘿,老爷子怎么说话呢,我出两千又怎么着,不出两千又怎么着,我这不是为你女儿平事吗!”
“她的事要你平?是啊,是你平——你将她的俩钱全给‘平’没了,小子,你知道不,她把我这房都差点儿要抵押上贷款;要你平!”父亲有些激动地说。
沈建荣望了一眼黄柏燕,黄柏燕坐在那一直没有作声,也没看他们,只是听着他们在争。
沈建荣:“贷款?卖房?我不知道啊。”
“你小子就知道算计着她的钱,能知道这!”父亲鄙夷地将眼睛从沈建荣脸上转向了别的地方。
沈建荣:“嘿嘿,老爷子,你今儿个是成心要跟我吵架不是,左一个小子右一个小子,我小子不小子碍您什么事儿啦。”
“碍我什么事儿,碍我的事儿大着呢,她是我女儿,你算计她的钱,你说碍不碍我的事?”
“别越说越难听,谁算计着她的钱啦?”
“你,还能是谁!”
“笑话,我生意上的一个零头,也要抵得上她两个店,算计她……”
黄柏燕听着两人越吵越离谱,及时制止道:“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再吵了,好不好?烦人!”
沈建荣边往起站边说:“好,我不吵,也不烦了,我走,行了吧!”
“你压根儿就不应该进这个门!”父亲仍余怒未消。
沈建荣:“放心,下回你请我我也不定来。”
黄柏燕听后,突然气愤地站了起来,指着沈建荣:“姓沈的,你听好了,马上给我从这里消失!”
沈建荣无赖地转回头,望着黄柏燕:“怎么着,我不消失,难不成你们父女要将我从楼上扔下去?”
黄柏燕伸手抓起桌上的杯子向沈建荣扔去:“你个无赖。”
沈建荣一让,躲过去了,同时拉开了门:“我无赖,呵,今天你才晓得啊!”说完,“砰”一声将门带上了。
黄柏燕气得“唔”一声哭了起来……
父亲在一边数落着:“我早就说过,这小子不是好东西。看到了吧,听说你没钱了,在贷款了,就溜了——”
“爸,你就别说了,好吗,让我静一静。”黄柏燕抬起一双泪眼道。
“我也想让你静一静,可是,就怕你静不了啊!”
黄柏燕不吱声。
“我看你还是听你姑的话,去美国吧。理发这行——”父亲顿了顿,想想劝道。
黄柏燕:“是美发。”
“一样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早要你不要干这行,特别是女孩子,成天围在身边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烂仔,你非不听,像中了邪似的,要干!”说着,父亲又要来气。但看了一眼黄柏燕,想想叹息了一声,道:“你姑说,理——美发师在中国很低贱,但在美国,却是上等职业,你就去她那吧,一方面可以继续做你的美发,另一方面,也好让着这些污七糟八的事,还有那个小子……”
黄柏燕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说了声:“爸,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可是,躺在床上的黄柏燕,眼睛虽然闭着,但心思,却睁大了眼睛,父亲的话在耳边一直回响着:“你姑说,理——美发师在中国很低贱,但在美国,却是上等职业,你就去她那吧,一方面可以继续做你的美发,另一方面,也好让着这些污七糟八的事,还有那个小子……”
8
傅洋升又到燕之舞美发厅来了。
区青倩一见,笑着道:“傅叔,今天来是按摩呢,还是请乐小颖吃饭?”
“都不是,我找你们老板黄柏燕。”傅洋升回笑着道。
区青倩:“啊,老板在楼上。”
傅洋升上楼,一小姐欲领他,他挥了挥手,径自上去了。
走进黄柏燕办公室,没有任何寒喧,坐下来,傅洋升对着黄柏燕就直接进入了主题:“柏燕,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你要把店盘出去?”
“唉,一言难尽——是的,我打算盘出去。”黄柏燕一边给傅洋升倒了杯水递过去,一边叹息道。
“盘出去你打算再干什么呢,换个地段还是……”
“我打算拿到钱后,到美国我姑那去。”
“到美国去,呵呵,赚洋人钱去啊,好,好!”
黄柏燕就苦笑了一下。
“你打算将店盘多少钱?”
黄柏燕抬眼望着傅洋升笑了一下,道:“傅洋升,你可别告诉我你想盘下来吧?”
“哈哈,柏燕,你真聪明——让你说着了,我盘下来。”傅洋升笑着说。
黄柏燕仍不相信地望着傅洋升:“真的假的啊?”
“甭问真的假的,你起草一个合同,咱们明天就签了——”
黄柏燕愣愣地望着傅洋升。
“怎么啦,反悔了?”
“不是,不是——好,我算算,我按最低的价位算给你……”
“你实事求是地算,你不赚,我不亏就成。”说完,傅洋升站了起来,“就这么定,明天咱们签合同。”
黄柏燕也站了起来:“好,明天。”
“我下去按摩一下。”
“好呢,今天按摩不收费,我送您——”
“呵呵,那可不成……”
傅洋升走了出去,留下黄柏燕一个人站在那,回味着刚才的谈话,她感到恍然若玩笑……
9
太阳与往日一样,隔着城市的上空,即使是早晨八九点钟,也是迷迷茫茫一片——城市的现代化,却没将太阳也化成现代。
一家饭馆的包间中,拉着窗帘,亮着灯,仿佛是为了照破外面太阳的迷茫。
黄柏燕、傅洋升、乐小颖,还有其他一些人坐在桌边。
桌上黄柏燕面前摆着合同。
傅洋升认真地望着黄柏燕,道:“想好了吗,想好了,咱们是不是走一个手续?”
黄柏燕沉重地点了一下头,拿起笔,签下了名,然后推给傅洋升,什么话也没说,但笔一落,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燕之舞”毕竟是她用自己的心血打造下来的啊。
乐小颖悄悄递过一张纸巾:“柏燕。”眼泪也流了出来。
傅洋升将签好了的合同在桌上顿了顿,道:“舍不得?”
“舍得,只是,想到当初为这个店,我吃的苦和得到的乐,心里有些难过!”黄柏燕擦了下眼泪,囔着鼻子道。
傅洋升问:“难过什么?”
“我希望你买下后,还能开美发厅,还能用这‘燕之舞’名,好吗?”黄柏燕没有直接回答傅洋升。
傅洋升:“你是担心我盘下来给开了饭馆?”
黄柏燕没有作声。
傅洋升笑了一下:“放心,美发肯定还是美发,至于是用‘燕之舞’还是‘颖之舞’,那就得要看新主人的了。”
傅洋升说着,将合同一份递给黄柏燕,另一份则递给了乐小颖。
乐小颖不明究里,本能地伸手接了过来,可一见黄柏燕手里有了一份,就笑着说:“这是你的。”又递还给傅洋升。
傅洋升眯了眯眼,却没有接,道:“明明合同在你手里嘛,怎么能说是我的。”
全桌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恰在这时,服务员进来了,问:“可以上菜了吗?”
“上,可以上。”傅洋升忙大声地笑着道。
而乐小颖抓着合同,仍在那愣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