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再次降落在海面上。这次不是去播种,而是去收获。
冰山塌落下来的那块冰,足有一千多磅,在海水里上下浮沉着。日光照射下的每一处反光都似乎在炫耀着,这是所有人的胜利。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要把这块冰弄到船上,并非易事。猎冰者们需要用结实的渔网将它套住,让它顺着海流慢慢靠近莫特勒号,这只能智取不能强夺。过分地用力拉拽将会撕裂渔网。虽然为了对付锋利的冰块,渔网都是特制的,在主网线上夹进了钢丝,但在南极的严寒下,它们也会变得比平时脆弱。他们必须依靠洋流和风的帮助,用尽可能小的力量拉拽,稍一心急就可能会网破冰逃、前功尽弃。有时,即使需要绕一个很大的圈子也别无他法。
网住冰块就像牛仔套牛,时机、力量、技巧,都要配合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收与放的分寸,很难拿捏,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掌握。
有时候,需要在冰块漂流的必经之路撒下巨网守株待兔;有时候,却要顺风撒网,然后趁势收紧网线;还有的时候,因为渔网不够大或者其他的限制,也只能望冰兴叹,忍痛放弃唾手可得的成果。
老天没有过多地为难猎冰者,渔网顺利地带着冰块靠近主船。
船上的起重机早已等待多时,起重吊钩连接上渔网准备上升。这是一项莽夫绣花的细活,就像用巨型机械手去捡地上的绣花针一样,力道稍有差池就会崩断渔网。机械师伽农小心地寻找起重机、渔网、冰块之间的平衡。他手下操纵的,是大家几个月来辛勤劳动的成果,责任之大使他看上去像一座雕塑,有着惊人的定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像一只只伺机而动的猫,静寂地等待着老鼠的出现。
伽农非常缓慢地启动着起重机。他紧紧地盯着吊钩处,如同一头久经考验的猎狗,想要拍死地上的蚂蚁一样,不是乱舞爪牙就能做到的,最重要的是时机与力道的完美结合。
离开海平面的瞬间至关重要,因为此时的海水张力对冰块的吸附力最大,起重机和海平面要实现“和平过渡”并不容易。
突然,一个海浪扑了过来,伽农条件反射似地随海浪方向顺势移动了一段距离。东南角的渔网主绳出现了小小的伤痕,幸好这个冰块体积不算太大,否则这样的小伤痕足以宣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