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扼守直隶平原东端,巨大的城垣在关外群山中绵延不绝。此关兴建于殷玖文德朝,原名凯旋关,为彰显文德皇帝出征关东九夷凯旋而建,关城周长五百丈,城墙用粘土筑就,外围青砖,略成方形。东西各开一门,以砖石包砌卷洞,关西直隶平原地势较为平坦,出关东行进入旻州,则延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因此武关自古为神洲兵家必争之地。后武兆帝灭殷玖将其改为武关,周边山脉也改称梁武山,承梁朝“武”字,是为天下各关之首。龙熠新建的凯旋碑也屹立于武关内,有诗赞云“武山彰明天家威,一关挑动天下争”,梁室依托武关形成完备的直隶中央防御体系,借此地势居高临下遥控神洲。
历代武关镇守本为梁庭宗室,后经武德帝时期“拥关之变”(武关世袭镇守夏王龙敖趁武德帝率军西征犬戎不利,江山不稳时,自武关率兵围攻中央城篡位,后被武德帝回兵击败,夏王一脉遂遭灭族),镇守改为中央直接任命的武将。
现今武关守将为宪晟,直隶虎威郡人士,字伯亮。少曾与宋启琨一起随武德帝西攻犬戎,累计军功封为楚州牧,后因得罪南镇楚王,被贬为武关镇守,自此郁郁寡欢。其诗:“千里封疆百户侯,两行清泪一将休,何时可待君王唤,独影空对武雄关”自有一番怀才不遇之感。
武关外的盘山官道上,数百赤甲骑兵卷土而过,骑兵后背上的“旻”字认旗随风舞动,簇拥着一名年轻黑甲武将向武关奔驰而去。
领先的一骑传令兵手持符节已进入武关关内,随后带领着另一队背有“武”字认旗的铁骑出关向旻骑兵而来。两队骑兵在武关外一里处相遇,旻军黑甲武将勒马下地,向前方骑兵中为首的一员老将疾行而去,行了大礼:“晚辈拜见大帅”。
老将也下马扶起小将说道:“侄孙莫拘俗礼,你祖父已飞书于我,你我到前方山神庙中详谈”,说完一招手,后方铁骑已分列道路两侧,还有一队兵士已隔着数丈远将前方密林中的山神庙包围。旻军甲士也在队官的喝令下收起认旗及行军标识,把手各个路口及道路旁的制高点,警惕地审视着各个方向。
小将搀扶着老将进入山神庙中,分作于庙中的蒲团上。老将率先发言:“侄孙此行所为何事,你祖父已跟老夫讲了,直隶及中央城早已传遍圣上蒙难之事,纵是黄口小儿也都已知晓。现在朝廷已是人心不稳,经有宋大人的消息,圣上此次北狩蒙难之事已是确然”,说完沉默得低下头,不再言语。
小将正是宋章恪,他见宪晟不再言语,也不着急,庙外的数名旻军甲士,抬着几案茶盏放于两人之中,并端上了一壶清茶,向两人行了礼,就将庙门掩上退了出去。
章恪为宪晟及自己的茶盏满上,自己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向宪晟做了个请字,随口问道:“京中可有异常”,宪晟抬头看了章恪一眼,随后笑道:“自是平静,怎有异常”。
章恪心中不禁骂道“老狐狸”,表面却是莞尔大笑:“叔公莫诳小辈,乡野草民可猜之事,自不入你我之席”,见宪晟仍不言语,接着说道:“当今纷乱之事,叔公凭这雄关,就不想大展宏图?莫非仍要‘独影空对武雄关’”。
宪晟听到章恪提到他的不遇之作,也是笑道:“我已是暮年之人,牢骚之语怎能当得甲兵”,“老骥尚有千里之愿,何况叔公您守此雄关,当得猛虎之称”章恪回道。
“侄孙高看老夫了”宪晟不屑说道,见章恪不露声色,忽然正襟危坐,警惕着环顾了四周,轻问到:“旻州所凭为何”。“旻州为关东大州,拥民一百万户,两户一丁,自有五十万兵士,更有玄铁之产,二十万精甲唾手可得,此天下各州所未有之势”章恪盯着宪晟的眼睛凌然说道。“旻州安有百万户?”宪晟惊呼,“祖父仁义之心,不忍生灵涂炭,乱世中倾尽公中府库招揽各州流民,免其赋税,使其安居乐业”章恪说着向东边旻州方向遥拜。
“宋州牧真是仁义啊,旻州之势确是各州未有”宪晟不禁眼冒亮光,他的举动被章恪看在眼里,虽然他故意抬高了旻州的势力,但这几年旻州的势力确实有了很大的发展,特别是旻铁军的战功,这也是天下列藩或多或少了解的事,所以他也不怕宪晟不相信。现今唯有将宪晟拉入旻州阵营,这样旻州军就可以适时长驱直入直隶,乃至中央。
“侄孙”宪晟轻唤章恪,似是下定了决心,“不瞒将军,半月前,丞相吴辰已命封锁武关,阻挡直隶百姓逃亡,亦不准各州探使往来中央,且抽调武关守军二千回防京中,蹊跷的是十日前晋王却手持丞相符节率千余铁骑经由武关奔往中央,而且……”宪晟欲言又止,“而且什么,叔公莫要担心,您与祖父是挚友,况龙烥吴辰所为绝有异常,叔公为天下记,自当不应保留”章恪见宪晟不语,知是大事,抚慰道。
“丞相封锁武关时,曾暗示天下动荡,皇太子年幼,无力掌控局势,有意让晋王继承大统,晋王离开武关前往中央不久后也就是三日前,就飞书下令末将死守武关,特别,特别要防范旻州”宪晟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这一骇人之闻。
“龙烥逆贼,果然有所图谋,北征之时就怂恿旻州拼尽前锋,河州城陷,先帝罹难,就前往中央加害幼主试图夺位,此种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安可坐拥天下”章恪闻言,拍案而起。
“末将也是糊涂,为保全自家性命,罔顾天家之恩,某愿追随宋州牧讨伐逆贼,匡扶大义,建不世之功”宪晟也连忙起身,遥拜旻州方向说道。
“大帅与家祖乃挚友,身拥不世之力,他日,若旻州拥立幼主安抚天下。大帅道义自将彰显于神洲,大帅毕生所学自有千里封疆可以施展”章恪见宪晟已有效力之心,自是大喜,向宪晟行礼说道,不忘丢了一块锦绣前程。
宪晟自然听得懂章恪的话外之音,捋了捋下巴上茂密的长须哈哈大笑,向东遥拜到:“宋州牧,哦不,主公依托旻州伸张正义,某愿竭尽全力助主公成就大业”,说罢又略有其事得向章恪行了大礼,章恪连忙扶起。“武关尚有骑兵五百,甲士一千,尽是我从楚州赴任到武关带来的,虽不及旻铁精炼,仍可替世孙阻挡刀枪,今天就尽数交由世孙了,世孙休息片刻即可继续前往中央城,某在此处静候旻州大军”,宪晟说罢,挺直了身躯,已然一副雄壮精练的武将姿态,章恪明白这位老将已经与旻州绑在一辆战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