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婀娜多姿地走到二人面前,十指交缠放于腰则,膝盖微弯欠身行礼后,抬头含羞说:“奴家周钰,见过两位公子!”
二人眼前顿时一亮。
面前的周钰微施粉泽,柳眉如烟,眸含秋水,冰肤玉肌,犹如朵灼灼桃花,只觉大厅里的烛光霎时都聚往她身上去,明艳得令人不敢直视。
木离华与吴祈离席回礼。
待二人重新坐下,周钰为二人和自己斟酒,纤手托起玉杯,感激说道:“前日蒙二位公子出手相救,奴家万分感激,无以为报,但请满饮此杯!”
二人慌忙举杯,说:“周姑娘太客气了。”
一杯入喉,周钰脸上飞起两朵红晕,更添明艳,她娇声说:“奴家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二位公子慢饮!”说罢轻移莲步浅笑离去。
周侗呵呵一笑,说:“小女无礼,让二位贤侄见笑了!”
不是吧,不过喝了半顿酒,和你女儿见过一面,“二位公子”就变成“二位贤侄”了?
二人暗自腹诽,口中却不得不说:“令爱落落大方,毫不矫情,有周大人之风,令人佩服!”
周侗又是一笑。
三人吃菜喝酒,不免提起木离华山中奇遇。周侗听得目露异彩,若有所思。
周侗突然话锋一转,说:“昨日得到消息,卫王已于四天前攻陷虎牢关!”看着木离华和吴祈大惊失色下失手打翻酒杯,又说:“虎牢去洛阳,快马一天可到,恐怕京师亦已落入卫王手中!”
木离华脑中一片混乱,心头首先浮现的是公主得知消息后必定哭泣的小脸。
“眼看天下行将大乱,二位贤侄皆是人中龙凤,何不和我周家结秦晋之好,共图大业!将来亦不失拜相封侯!不知吴贤侄可愿将令妹下嫁犬子?木贤侄可愿屈尊迎娶小女?”
木离华闻言正色说:“周大人此言差矣!国家有难,我等身为臣子,深受朝廷厚恩,正当赤诚出力,为国尽忠!周大人好意,木某心领!”言罢转头看一旁的吴祈。
吴祈端坐不动,缓缓说:“小妹不敢高攀!”
周侗被拒后依然风度翩翩,斟满酒杯后离席站起仰天一口喝干,吐出一口酒气,看着二人呵呵一笑,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如此是周某无福了!可惜可惜!”
说完将手中酒杯用力往地上一掷。
随着酒杯碎裂,大厅木门和两边数扇木窗猛地四分五裂,一队身形高大,全身铁甲、只露两只眼睛和半个下巴的刀斧手从大厅正门蜂拥而入,两边窗户也有数条人影跳入,往二人杀来。
厅内顿时杀气漫空。
周侗掷杯之后,双掌分往二人击去。只要拖上半刻,让重甲的刀斧手上前围住,二人手无寸铁,任凭武功再高,在人群中也施展不开,只能是被乱刀分尸的下场。
吴祈临危不乱,双手抓住桌布边缘,运满真气往上一扯一抖,满桌的杯筷盘碟含着真劲朝周侗兜头兜脸罩去。
木离华亦抄起身下座椅,加入战圈。
周侗不防吴祈有此一着,有些狼狈,木离华的木椅又从左适时而至,无奈往右闪开,脚跟还没到地,吴祈大喝一声,沉腰击出刚猛无匹的一拳,时间角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令他难受之极。
周侗避无可避,唯有双掌交叠,硬封这一拳。
“嘭”一声响,劲气四泄,掀翻了桌椅。
周侗被震得飞往正门方向,稍稍阻滞了铁甲刀斧手的前进,为二人留出一线生机。
吴祈吐出一口鲜血,后退半步,伸手抓住过来扶他的木离华左臂,哑声说:“房顶!”
木离华会意,跃上半空,到最高点时足尖在墙上一点,借力上了离地二丈多高的横梁。下面吴祈亦依法施展,跃到半空时胸口发闷,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落往地上。
木离华眼明手快,伸手一把将吴祈拉上横梁。
二人才上到横梁,下面已经站满敌人,毫无借力挪腾跳跃的空间,又是重甲,只好大眼瞪小眼,抬头看着梁上二人无可奈何。
外围的周侗见了,下令众人散开,去取弓箭于屋外包围,同时开始痛恨这间有着高高横梁房屋的设计者。
但二人那会给他时间布置。
“叭”地一声,木离华破瓦而出,跳上屋顶,把吴祈拉上来后,二人不敢停留,选好方向,就跃往旁边的屋顶,逃之夭夭。
下面的周侗派人追赶,但心中明白能截住二人的机会已是十分渺茫,只是不甘心失败、尽人事罢了。
二人逃出周府,穿过了几条街,吴祈又吐出几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木离华连忙扶他躲入两间临街店铺之间的小巷阴暗处歇息。
吴祈靠墙坐下,一把扯住木离华的衣衫,虚弱说:“周家叛乱,鲁、吕等世家惟周家马首是瞻,亦必然参与,恐怕城中已不安全。二弟,你速去找到小妹,趁城门未落入叛贼手中,带她出城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军营召集将士,扫平逆贼!”
木离华感到十分为难,说:“大哥你伤势颇重,我岂能离你而去。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忧妹,送你们出城,我再去军营召集将士……”
此时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在二人藏身的巷口跑过,领头的还不时叫“快,快!”
吴祈手指巷口在火光下忽长忽短的人马黑影,压低声音怒道:“情势危急,刻不容缓!小妹与我相依为命,你亦是他二哥,若有不测,我怎么对得起泉下父母!快去!”
木离华不再犹豫,咬牙站起说声“大哥小心”便转身而去。
吴祈目送木离华离开,闭目调息了一会,强行压下心头翻腾的气血,也起身朝城西军营走去。
一路上不时见到携带大刀长矛的武士,其中还有些人背负弓箭,或五人一组,十人一组,往城中刺史府或军营方向而行。
木离华心中焦急,却不得不潜伏隐匿,左弯右拐,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吴祈兄妹在城北的家。
木离华不敢贸然进去,发力掠上邻家半丈高的院墙,朝吴祈家的小院中看去,只见室内有光亮从门缝漏出,一个女子优美的剪影投射在窗纸上。
木离华如猫般无声无息地贴着院墙滑下,轻手轻脚走到窗边伸指轻敲窗框,低声说:“忧妹,是我!”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一把长剑透窗而出刺中木离华左肩,剑上蕴含的真劲吐出,将要在木离华体内以爆炸的形式四散而开伤他经脉时,木离华一个后仰,肩膀及时抽离,同时运功收缩受创处的肌肉,止住正在溅出的鲜血。
一把娇嫩的声音响起:“木公子武功高强,反应迅速!怪不得家父亦留你不住!奴家深感佩服!”
房门同时向外打开,一名艳丽的红衣女子手持宝剑而出,正是刚刚才在周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周钰。
木离华盯着周钰,双眼冒火,狠声说:“忧妹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周钰掩嘴一笑,娇声说:“哎哟!忧妹忧妹,叫得好亲热呀!难怪木公子拒绝家父提议!”
木离华仰天短啸一声,恨声说:“若忧妹有什么不测,我必取你周家满门性命!”
这时屋后和院墙上同时出现三名黑衣人,配合周钰,两前两后,三剑一刀,一起朝木离华攻来。
木离华冷哼一声,无视身后追杀而来的两把长剑,也不顾周钰及其同伙刺往心窝劈向大腿的一剑一刀,朝前冲去,五指化爪扫向周钰面部。
若然得手,周钰势必毁容。
周钰轻轻一笑,不相信木离华会为毁她容貌而不惜性命,剑势不变,仍然取他心窝。
眼看三人身形就要接触,周钰面色微变,女人爱美的天性终于占了上风,恨恨地盯了木离华一眼,剑势略变,同时避往一边。
刹那间三人交错而过,木离华腰间和左腿同时溅血,如风一般冲进屋中,反手摸到木门向后一甩。
木门在四人面前“叭”声合上。
这下大出周钰四人的意料,谁能想到木离华会自投死地呢。
四人正想破门而入,来个瓮中抓鳖,屋内的灯光突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脚步不由为之一滞。
灯光刚灭,一道身影破窗而出,满带衣衫破空之声往小院墙外飞去。
周钰和另外二人眼睛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闻声举剑移步朝风声处刺去。与此同时,屋顶传来破瓦之声,一人跃上屋面。
木离华用外袍包住木椅,掷出窗外,声东击西,然后故技重施,从屋顶逃出,终于摆脱劣境。
地上那唯一没有盲目追击出手的黑衣人一声不吭,双脚在地上一顿,已身在半空,手中大刀化作一道雪光,由下往上直取屋顶的木离华。
木离华手无寸铁,只能后退。
就在黑衣人即将跃上屋顶之际,一支箭矢从木离华右则下方小巷阴暗处激射而出,直取黑衣人腰腹要害。
黑衣人身处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勉力收刀扭腰只求保命。
箭矢入肉发出“噗”的一声,黑衣人腹部中箭,带着鲜血自空中跌下。
吴忧天籁般的声音同时响起:“木大哥,这边走。”
这几下兔起鹘落,开始结束得极快。
待周钰三人赶到空荡荡的小巷时,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
城西方向的天空一片血红,令星月无光,浓烟不断升起,在天地间立了几条歪斜的黒柱。
街上满是趁乱抢掠的流氓和暴民,还有带着兵器的武士,到处是哭喊和打杀之声,整个城市已经陷入混乱。
吴忧贴身扶着木离华进了一个无人居住的荒废院子,半边身子已被木离华腰间流出的鲜血染湿。
进屋后,吴忧拆下隔壁房屋门板,将木离华仰面平放在上,含羞解开其衣衫,撕下自己的裙摆,双手颤抖地为其上药止血包扎。
木离华失血过多,昏昏沉沉之间觉得有人在身边照顾自己,心头一松,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