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少熊让项教授先进,伊莲娜向项教授表示了谢意,随后向少熊摇摇头,少熊看向沙发里的忧愁母亲和无辜孩童,满是歉疚,同时又有份得自我压制一下的愤怒。母亲,一个最坚强的词汇,此刻显得如此孱弱。
少熊领着项教授走上前,边介绍,“这位是项教授,他是位建筑师。”不得不用关爱的语气,但其实他非常讨厌这样,仿佛青宁已经离去。
项教授一直用尊敬的目光打量这个被忧伤击倒的柔弱女人,“不好意思,打扰了。”
伊莲的身姿是那么脆弱,像个破碎的花瓶残碎在沙发上,为自己失去了基本的礼仪,她带着歉意向伊莲娜求助,照顾一下这位来家里的客人,“上杯茶,伊莲。”她叫伊莲娜好像是叫自己,伊莲娜小时候的名字也叫伊莲,在她与家族断绝关系之后才改的,又加了个字。
伊莲娜把项教授引向又一面的座椅,随后上了一杯茶,少熊则向伊莲娜娜摇摇头。少熊看向项教授无奈示意,与他途中的推测一致,伊莲根本不能做任何交流,最有价值的信息还得他自己来寻找。项教授端起茶杯黙黙地喝着,小心打量着室内的布置。一杯茶喝过,伊莲娜打算添水时,项教授表示不用,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向少熊说,“我们就不打扰了。”他又看向伊莲,不容置疑地说,“吉人有天相,孩子一定会回来,你自己要保重。”
但项教授必胜的信念只是换回伊莲一个苦笑,伊莲内心仍旧焦灼煎熬,三十几个小时过去,为什么警方还没送来一个消息。
项教授略躬了一下身,“需要我们什么的话就说一声。”他意识到伊莲会视他是一个老者,会觉得不便麻烦他,又补充说,“我的女儿,我的学生,也都在这儿。”伊莲感激地点了点头,项教授这才转身往屋外走去。
伊莲娜一直相送,而少熊紧跟在后,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看,伊莲已当他们不存在,她机械地一手抚着青平的额头,失神看着窗外,艳丽的阳光穿过窗洞落在了地板上,室外不时传来啾啾的鸟鸣和咯咯的孩童欢笑,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本该是一个美丽的日子,她的眼泪悄悄、黯然滑落。
少熊突然走回去,在伊莲身前不远蹲下,几乎是冷酷地看着她,带着对所有形式软弱的痛恨,“青宁一定会回来,她只是到了个陌生地方,暂时还没找到回来的路。”少熊伸出手,手指使劲抓抹在地板上,又提起手,把手指放在鼻下,无比坚定的说,“我在地上摸到了她的血,还有温度。”他使劲看着伊莲,希望能对她有一点感染,而伊莲呆滞疲惫的目光真就那么微微闪烁了一下。
汽车黙黙前行,身旁项教授突然说,“他们确实是我们天孙王族后裔。”
少熊转向他,相信他所说的,认定他就是上一辈的超凡能人,认真地等着他解释清楚。
“她手上的戒子应该是尚家的祖传之物,戒面的装饰是细小的天孙兰草纹,这是天孙王族一个习俗。”
少熊点点头,特别相信项教授的细节搜索能力,他有放大镜一样的目光,但只有这一点可还不够。
“他们家的茶是一种奇妙的配茶,至少由十八种来自中国、印度以及本土的好茶按特定比例配制而成,这也是天孙王室的习惯。我很小就见我父亲这么配茶,我家先人就给国王配过茶,但我们家自己喝茶一直遵守一个规矩,茶叶从不超过六种。”
项教授脸现微笑,“其实你应该喝一杯。”
项教授的玩笑没有让少熊感到轻松,他摇摇头,那时他没心情喝,现在知道是这么回事,想喝也晚了,他转向教授,“还有没有其他迹像,能进一步说明这不是一个偶然?”
“他们家住的是单元式公寓,其它人家也都是一样的,按照最早的设计格局,他们起居室是朝南的,但是在这个房子里,他们家做的最大一个改动就是,把起居室改到最大,南向改成西向,在东面墙上设正堂,南北两面有窗,尽管西面只是一堵墙,也还是要朝向西方,你知道是为什么?”
少熊首先想到,“西边是落日方向,是佛教里极乐世界的方向。”
项教授摇摇头,“西方是大陆的方向,是始祖的方向,是我们首府王宫的朝向。”而后,失笑地看着少熊,“我们刚才去的是我们王裔的府邸。”
他们仍旧行进在去往罪煞台去的路上。
罪煞,意思是指,于遮摩罗有罪的罗煞人及其阴魂。罗煞,既海罗煞,遮摩罗洲以北一个海国,以海罗厦自称,曾多次与遮摩罗交涉取缔海罗煞的称谓,但遮摩罗人回复,需到有资格称“厦”的时候才能称“厦”。七十年前,罗煞占据的十几年间,岛国居民十有二三都死于罗煞人的屠刀之下,复国后,亡者纪念碑遍布全州各岛,但是对那些杀人的侵略者还没有一处建筑去惩戒他们的暴行与杀戮之罪,直到二十年前的胜利日,罪煞台才建成开放,叫他们永远跪着谢罪,祈求宽恕。至今,遮摩罗仍未与罗煞国建交,国文中明言,不到罗煞国王及总理大臣谢罪那一天,两国永世不相往来。
罪煞台去城东北二十公里,在一座矮山之前,那儿曾经是罗煞军队的驻营地,方圆有数里地。
半小时后,汽车转入一条林**,又开出几里路,项教授指着前方斜侧指导少熊从这儿进去停车,而少熊也远远注意到了标识牌,事实,他来过几次。
停车后,他们穿过一片树林,眼前开阔起来,方圆好几里地内都没有树木,也看不到建筑,这儿就是罪煞台。
站在林边,项教授往前方扫视了一遍,“不用我介绍吧。”少熊不置可否点点头,他所知有限,仅止于常识性的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