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晚上?你怎么去?飞过去?昨晚上那样?”伊莲娜连声质问,但她看到少熊只是无所谓地歪了歪头,“好吧,你总有办法。”只是她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很内疚,很痛恨,她尝了下杯中的奶茶,接着大口喝了起来,继而靠在了椅子背上,“如果我们家对他们好一点的话,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
“就忘了你那个大家族,安心等她回来。”少熊都同情起伊莲娜来了,看来那么一个显赫的家族也没有什么好。
在这个离奇的事件中,伊莲娜失去了主动追查的能力,完全退步成一个家属,现在,她只好特别诚恳地看着少熊,“哪怕是让我们听一听她的声音呢。”
少熊迟疑着没有点头,“要是我能够跟她面对面地对话,我就给你带回来。”
柜口前,最后一位客人道谢离去,柜口内,服务员小雅拍了拍身上的围裙,正走向门边。梦马朝外呃了声,远远地看向了窗口外两个结伴而行的路人,“我猜他们马上要过来。”
少熊与伊莲娜的声音并不大,而且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但梦马直觉意识到,他们在谈一件有点隐秘的事情,事实,不过是隔着一道门帘,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正疑惑他这个新认识的朋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麻烦,他想了起来,他同时好像是一个业余警察,就是帮警察打打杂的。
小雅撇了撇嘴,回到了窗口,“我就是歇一下,他们来了你又不是不会招待。”
梦马看了看窗口外的天色说,“想歇,你等会儿早点下班。”
那两人注意到了这边窗口,停顿了一下,接着彼此说了一两句就往这边走来了,小雅即刻换了一张甜美的笑容等候着,嘴边却还在抱怨着,“新人什么时候到?你真的在找吗?”
“来不来还不定,你哪里见过这么个店还要三个人来把持,你哪里见过一个服务员还要一个礼拜有三个休息日。”
“你也算一个吗?你想想看,这个夏天起,你守了几个整天?”
“你每周两个休息日有没有耽误过,你也数一下。”
“找人都找了大半年,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你就是存心的。”
“我们做服务工作,是注重颜面的。我们店里又要求不上妆,所以比挑演员的要求还要高,还要笑得好看,声音好听,手脚勤快,这就把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刷下去了,我们可都是那百分之一的幸运者。”
“论茶,我们的也还罢了,论服务员,还真算得上全城第一美呢!”
这边柜口内瞎聊着,外面那两人已经来到橱窗口前,小雅已一张单子转过来放在他们身前柜面上,又反手指着身后的挂贴,请来客选择。梦马退后了一步靠在了后边柜台上,那两名顾客的身后,伊莲娜刚走了出去,她停在了人行道上,向着柜口内挥了挥手。小雅忙挥手送客,“慢走,慢走,欢迎再来。”
伊莲娜走进一辆白色轿车开车离去,她仍就有些心神不宁,但比进店的时候要好,总之,她始终是个强大的姑娘。
梦马重走进茶厅。
“等下,我们去吃饭。”对面少熊即刻发来邀请,都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在伊莲娜离开后,他换到伊莲娜的位置,正好看着制作间这个方向。
梦马说,“我要到八点才下班。”
“我等你。”少熊斜靠在了后墙上,为了舒服点,将一条腿搭起放在了座位上,向着对面墙上书架点点头,傲慢地说,“服务员,杂志拿本来我翻翻,好让我度过这漫长的等待时间。”
梦马看也没看,随手抓了一本女性杂志扔在了桌子上,跟着又走回了制作间,那两个客人眼睛还守在帘子那边等着梦马回去呢。
这边少熊嗯哼一声,打量了下杂志,拿起来翻开,又一脸嫌弃地盖在了脸上。
太阳停滞在了西山头,海拔一千多米山区的傍晚,一点也感觉不到夏季的炎热,山风悠长,持续不懈地吹拂着窗帘,时不时掀开一角,将迷人的金黄色阳光送入房内,暗红的地板登时留下一个明亮的光影。宽大的床上,沉睡了将近三天三夜的青宁醒了过来。
她看到了光,她听到了风,还有飞鸟唤儿回家那样的鸣叫,她闻到了随风与光而入的花粉气息,是一个未尝触及过的安静又清晰的世界,她用意念去检查自己的身体,疲乏,但又确认自己完好。
她仍然躺在床上,转动着脸朝四周审看这个白色墙壁、榆木家具的宽敞房间。最后,她相信自己仍处于这个人类世界,窗外的景象她一无所知,但理所当然认为这儿与她熟悉的城市、大海同属一个世界,是相连通的。
肌体从未有过的疲乏,而意念也从未如此清晰、强大,仿佛多长了一双眼晴,能跳脱自己,帮她看得更深、更远。她勉力坐起,缓慢下地,她在一面宽大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竟穿着从未尝试过的宽大白袍,她习惯性的对着镜子将手举到脑后,将散发简单地挽起。几个简单的动作之后,疲乏感渐渐消退,那疲乏倒更像是睡得太久的缘故。
她垂下手,恍然发现袖口似乎有块黑渍,她提起衣袖看了看,认定是片血迹,捊起衣袖,她在手腕上找到一个指甲盖那么大一个血痂,她小心用手轻揉,血痂碎成了粉末,她疑惑地又把手指轻捻了捻,暗红的粉末在她指下又化成一缕极细的轻烟,在她的面前升起,越过了头顶,在房间内游弋起来,就好像有了知觉似的。
一缕阳光随着一阵轻风进入室内,轻烟有似找到了它的目的地,转了个弯折回径直游入光影,接着在光影中散去,而光影在风逝后也一同在房内消失。她看向窗边,风去后,阳光透过数层白色纱幔之后均匀散落。她呆立了片刻,忙看向自己的手腕,一个针孔大暗红色创口清晰可见,凝神间,创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终不见,而皮肤完好如初,青宁惊噎住了,盯着手腕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