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9月1日,我出生在这座南方城市一个叫陈家的村中,全部的亲属只有父亲、母亲、哥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叔叔一家三口。
据说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不好,两户亲家之间甚少往来,都对父母的婚事不太满意。关于这一点我了解的不多,老人家在我幼年的记忆里都是十分慈祥安宁的人。我只从小时候妈妈当玩笑说起的外公外婆大闹陈家村给陈冰川改姓沈事件中捕捉到一点模糊的概念,从此我就注意不在爷爷奶奶面前夸外公外婆家的菜更好吃,也不在外公外婆面前说起爷爷奶奶家种了我喜欢的枣树。
我出生时沈冰川就叫沈冰川了,他那时只有1岁半,却总是在后来的岁月里提到他记得我出生时的情景,说的有模有样头头是道,因为这和沈冰川2岁夜游睡狗窝事件并列为陈家一双小儿女的两大笑谈,每年都会被挖出来说上几次。
那是一个无月之夜,甚至星星也躲藏在了云层之后,爸爸为了家中的桔子生意而出门奔波。淘气的沈冰川被奶奶抱去照顾,妈妈怀着我这个不踢不闹分量小存在感少的胎儿惬意地吃着苹果看电视。
突然,天上一声惊雷,沉闷了几天的天空终于如愿噼啪下起雨来,这时妈妈只觉腹部一紧,她似有所觉一般丢下苹果往床上一躺,然后就是一波疼痛。等到照顾妈妈的婶婶过来看时,只见一只红扑扑的婴儿屁股翘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婶婶赶紧把她翻过身来,小婴儿仍然闭着眼睛不发一声,于是她抬手在她的屁屁上“啪啪啪”拍了三下,等了五秒那个反应迟钝的婴儿才醒悟过来受到了委屈哇哇哭泣。就在我出生那天与爸爸签下了收购桔子的合约的合作伙伴因为经营不善生意亏本付不出收购款而逃走了,爸爸只能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积蓄补贴村里人的损失。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一直愁云惨雾,我的出生也只带来了一时的欢乐,幸好村人都算和善,并没有怎么为难爸爸。
爸爸听到我出生时的情况,为我取名为“雨落”,后来农村户口改成城市户口时,把名字改成了“羽若”。
两年后,爸爸的生意渐有起色,还了村里人大部分的欠款,家里的生活水平也有了提高,一家人共度难关生活更加幸福。
我三岁时,妈妈也帮爸爸做生意,有时把我和沈冰川托给外公外婆照顾。我发起了出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高烧,外公外婆半夜把我送去医院,尽心尽力照顾我。在我的病已经好转的时候,外婆却忽然晕倒了,原来外婆已经是癌症晚期,不出三个月外婆就去世了。
妈妈非常伤心,一直在后悔没有尽到子女的义务,此后一直呆在家里照顾我们和外公。
爷爷奶奶和叔叔一家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四人合抱的百年老樟树,夏天非常凉爽,我很喜欢夏夜在那里睡觉。六岁那年,我和奶奶一起睡在凉席上,晚上感到热浪袭来,原来是不知被谁踢到一边的毛毯被蚊香点燃了,不一会儿火苗蹿到了其他地方。这是一栋老房子,很多地方都是木材搭建的,经历了多年风雨十分易燃,片刻间整个房间都着火了,我推醒奶奶极力哭喊,可是奶奶身上的衣服也着火了,她把呛得泪水涟涟的我护在怀里……等到终于有人把我们救出的时候,我已经半昏迷了,但始终记得奶奶那安全的怀抱。
奶奶撑了一个星期,最终还是不能挽回奄奄一息的性命,叔叔家被烧塌了大半,重新在地基上盖了一座新房,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从那以后他们就对我少了往日的亲切和善。我的嗓子也在烟里熏坏了,变得哑哑的。
后来我停了一年的幼儿园,七岁上了小学一年级,当年的沈冰川八岁,上小学二年级。
外婆死后,妈妈更加事无巨细地照顾外公,什么事都不让外公做,有一点儿头疼脑热都十分紧张,但是外公的身体还是日渐衰老了下去。我八岁时的秋天,天气转凉的时候,妈妈买了葡萄,我洗好了端给外公吃,外公吃了几颗就翻起了白眼,我吓得连忙叫来了去串门的妈妈,结果回到家时,爷爷已经没气了。后来知道是被葡萄给噎死的,妈妈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婶婶在背后用古怪的眼神看我,我也不是不知道的,但我还是看见她就笑。后来堂弟也不再与我那么亲热了,有一次他还告诉我他妈妈说我是灾星,是祸害,我就对她、连带叔叔一家感情淡了许多。
这些话在如风一般在我耳边吹过,虽然知道这些都不是我的错,但难言的愧疚和苦涩却盘亘在心中,因此我在家里的形象更加温顺乖巧了,我不想再惹妈妈爸爸伤心难过,学会了所有的家务和努力读书,当妈妈看到我的成绩单上全是优秀时流露出来的微笑让我欣喜不已。
我十岁的生日妈妈买了一个大大的蛋糕,还送了一双漂亮的皮鞋作为生日礼物,连小气的沈冰川也送了一个娃娃熊给我,我高兴极了。当天晚上我许愿希望一家人能够幸福到永远,然后切开蛋糕,把第一块给了爷爷。爷爷是个老小孩,很喜欢吃甜食,乐呵呵的吃得满脸都是奶油。等到第二天我去叫醒迟迟不肯起床的爷爷,才发现爷爷已经僵硬了,脸上还带着笑容。
十二岁的夏天,我就要小学毕业了,小升初考试的考场在距离我们家很远的一个公立中学进行,爸爸每天骑着摩托车送我。爸爸有1米87,在南方算是很高了,我坐在后面抱着爸爸的腰感觉非常安心温暖,想着日子像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考试终于完了,我自我感觉很不错,妈妈很高兴,打算和爸爸一起去市场买一些好菜来庆祝一番。
我和沈冰川呆在家里,他啃着西瓜看电视,我隐隐心中不安,等到过了十一点妈妈爸爸还没有回来时就再也坐不住了,刚要去路口等,已经有村里人白着脸跑过来,张口就是一句:“你爸爸妈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