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缘知道大老倌们都已经出场,压轴的大戏来了。他便学着黄晓棠那样子,文绉绉地道:“你,你又是哪一位?怎可出口伤人?”
那孕妇指着他对老头和众人道:“就是这淫贼,八个月前借口要我帮他家里做针线,将我骗到一间密室内,给我服了迷药。我当时浑浑噩噩,糊里糊涂shi身给这畜牲。事后他扔给我两吊钱便踪影全无,可怜我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子,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我以后怎么活着见人那……”
众人登时一片哗然,祝水晶脸色煞白,抬手便给了云随缘一个耳光,骂道:“原来你是这种无耻的衣冠禽兽!我,我真是看错人了……”
云随缘张口结舌,结结巴巴道:“水,水晶,我,我没有,”他转身对那孕妇道:“这位娘子,大嫂,你一定是认错人了。你千万不能冤枉好人呀……”
那孕妇呸了一口道:“黄晓棠,你这个杀千刀的淫贼,你当初对我甜言蜜语,还留下这手帕,题了一首诗,哪里还会有错!”
说着,她便从怀中掏出一方鸳鸯手帕,上面果然绣了一段诗词。
云随缘也没去看那内容,料定必然是他们将黄晓棠平时做的诗,请人绣在这手帕上。他现出呆若木鸡的样子,喃喃自语道:“这,这真是我做的诗,怎么,怎么可能……”
这时,亭子中另外一个坐着的人也跳了过来道:“大家不要吵了,我是公差!这个贼书生欺骗淫辱良家妇人,我要带他回衙门落案。你们都去做个见证!”
说着,他便从腰间亮出一块令牌,果然是本地县城的捕快。接着,这人把一条铁链锁在云随缘脖子上,喝道:“跟我走一趟吧。”
云随缘大惊失色地双手乱摆道:“误会,冤枉,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呀!水晶,你千万别相信他们,水晶,我……”
他还没说完,那老头便上去一把推在他胸口,骂道:“绑你去公堂已经是便宜你了!我恨不得把你这衣冠禽兽千刀万剐!”
云随缘被他用力一推,身形便向后倒退,经过那灰衣青年身边时候,那青年稍微让开身子,脚下在云随缘下面一拌,同时用不起眼的擒拿手法再轻轻一推。云随缘感到一股内力从他身上传过来,知道这人是要下毒手了。
他装作惊惶失措的样子,整个身子便向后摔倒,后脑正好撞在亭子边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惨叫一声,血流满地,再也不动了。
这是他用的一个小小障眼法,眼前这些人虽然都是祝家方面请来的武林好手,但却没法力,根本看不出破绽来。
那灰衣青年和花菲菲互相看了一眼,又和那老头和孕妇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祝水晶抢上前去,伏在云随缘身上哭泣,再也没有说话。
此时,亭子外面的两个黑衣汉子看到云随缘躺下了,便按事先说好的,走上去对祝水晶道:“小姐,既然他已经不行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祝老爷一直很担心你。”
祝水晶默默不语,过了一阵,才轻轻地叹气道:“我毕竟跟他相识一场,总要最后送他一程。你们帮我办些纸钱蜡烛,再帮我找一处地方埋了他吧。”
那两汉子对望一眼,其中一人答应了一声,便往镇内走去。另外一人依然停在水晶旁边守候着。
亭子中的其他人,看到云随缘已经“死”了,也各自散去。
其中那紫衣的女子花菲菲和那灰衣青年,慢慢跟在向镇内走去的那黑衣汉子后面,走出一百多丈后追上他,道:“这位祝家的朋友请留步。”
那汉子站定了,转身道:“两位有什么事?”
那灰衣青年抱拳道:“在下佘空空,和花菲菲姑娘替胡公子和祝老爷办了这事,还望回去多多美言几句。”
那黑衣汉子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他走到镇上,买了纸元宝、蜡烛等等祭奠死人之物,又请了三名忤作,和他一起重新向镇外走去。
这些事情都是云随缘事先交代他的,他也不用管地上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是假的又为什么装得那么像。反正收了钱干活就是。
这时,小年夜已经按云随缘事先约好的,将那两名祝家的灰衣汉子放出来,说这是一场误会。那两人急急忙忙赶到黄晓棠的三叔家,发现祝水晶已经不见了,打听之下,知道他们出了镇,便又匆匆忙忙地向这边赶来。
赶到那个亭子外的时候,他们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看衣着正是黄晓棠,但脸面已经被遮盖起来。祝水晶正在旁边哭哭啼啼,两人心中疑惑,正要上前查问。
一名黑衣汉子迎向他们道:“两位朋友,面哥已经把祝老爷交代的事办妥了。等你家小姐拜祭过这书呆子,死了这条心后,便可以将她带回去了。眼下,暂时还是不要惊动她好。”
两人恍然大悟,原来面哥的人已经动手了,于是便和那黑衣汉子一起在旁边,看着忤作将云随缘抬到附近一座高山上,在崖边一处地方掩埋。
云随缘一等泥土盖到他的头上,便拍了一张土遁符箓在身上,等坟墓完全封闭好了,便从地下钻出,闪在旁边的一个草丛中看热闹。
只听祝水晶抽噎着说了一堆情意绵绵,又哀怨命运和这书生无情无义之类的话,云随缘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心想,做戏要做全套,便捏了个法决,让周围吹起一阵凉风,搞得好像阴魂来接受香火一般。
那两祝家派来的灰衣汉子用帽子遮住脸面,装成帮忙的脚夫,就在旁边看着。那两名黑衣汉子已经办妥了事情,要向福满金复命,便不在现场了。
只听祝水晶忽然悲哭道:“既然我们生不能在一起,便死后在一块吧!”说罢,她突然站起身来,几步冲到山崖边上,纵身就跳了下去!
那两个灰衣汉子大惊失色,连忙抢上去查看,这山崖极为陡峭,跳下去焉有活命之理?
祝水晶手里捏着云随缘给她的一张轻灵符箓,纵身跃下三丈后便靠着这符箓的法力,在空中一个转身,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头,藏在山崖之下。那两人只看到下面云雾缭绕,根本就不知道这当中的蹊跷。他们二人也没看到前面亭子中的一节,不然还会怀疑既然这“黄晓棠”是变心之人,水晶何必还为他殉情。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道:“老温,这可怎么办?回去要怎么跟老爷交代?”
另外那人还没回答,忽然间这周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一阵阴风刮过来,风中幽幽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都是哭哭啼啼的,让在场的人都毛骨悚然。
那名灰衣汉子脸色微变道:“这地方真邪门!我们赶紧走。回去照实说就是了。”
他心中嘀咕,这书生是屈死的,小姐又殉情而死,现在肯定是阴魂不散,撞到这么邪门的事,回去非用柚子叶洗澡不可。
云随缘一看祝水晶跳了山崖,马上驾驭翼云绕到她的那一侧,同时使了个法术,让周围昏暗一片,还刮了阵狂风,然后和祝水晶断断续续地说话,让这些话音在风中若隐若现地飘到那两灰衣汉子耳中。
他小时看梁祝大戏,对那结局总觉得遗憾,今天自己上场做了主角还改了结局,只差表演撞坟吐血了,真是过足了戏瘾。
等这些人都走了之后,他便用翼云带着祝水晶,飞到山下,嘱咐她在此处等候,自己去接来了黄晓棠,当然顺便把木人傀儡也收好了。
翼云来往这些不到十里的路程,那真是风驰电掣一般。一小会功夫,黄、祝二人就重聚了,两人惊喜交加,连声向云随缘道谢。
云随缘拿出五十两银子道:“这点银子,便让黄相公上路做盘缠吧。我再送二位一程。”
他让二人上了翼云,飞到前面一个大城市附近十里,才落下来,让二人自己赶路。
二人雇了一辆马车,临上路前又对云随缘道谢了一番,云随缘看着黄晓棠道:“黄相公生性耿直,如果考取功名,最好申请做核查钱粮、管理工程的文吏,不要去做判案或制订国策之人。我也无需其他酬谢,只要黄相公答应此事即可。”
黄晓棠虽然有些不解,但面对救命恩人的要求,当然一口应承。
云随缘见他诚恳答应,便笑了一笑,转身走了。他之所以要黄晓棠答应这事,是因为这书生食古不化,教条迂腐,人家都已经出了阴招要陷害他,还想着跟人讲大道理上公堂。这种脑筋的人万一要去判案或统筹国策,可真是糊涂官了,虽然肯定清廉,但能力不足,驾驭不了部下和场面,人家随便耍个手腕就能把他玩得团团转,虽然认真卖力,依然办不成事;但用来管理账目和工程,这种人一丝不苟检查条目和质量,又不怕得罪人,却是最好的选择。
有时这种书呆子型不通晓人情世故的清官,用在不适当的岗位,死的人比贪官还多。因为人人都信任他廉洁,而不质疑他的相应专业能力,结果事情办坏了自己还不知道,又不肯承认,到头来只能害人害己。
日后这黄晓棠果然遵照云随缘的嘱咐,坚持做管理钱粮和工程之职,也确实替地方上的百姓办了些好事。
云随缘帮这二人处理完此事,便回去寻找邝灵杰。他之前估算过,他们建立的传送阵离此处大概有二百多里,如果邝灵杰真的通过传送阵传到那边,全速飞回来也大概要三天,这两天多半看不到他的。故此才管了一下黄、祝二人的闲事。
他脱掉黄晓棠的衣服,又换上掌柜的装束,想着还是先回去客栈再看看。他知道这个地方暴露后,茅清山必然会派人来彻查,必须立即将店里无辜的人疏散,于是他急急忙忙赶了回去。
客栈里还跟平时差不多,邝灵杰也果然没回来。
云随缘找来账房先生,跟他说官府方面已经打点完毕,但是自己另外有事,这客栈不打算开了,让他给每个伙计发十两银子当遣散费,然后再领五两银子当盘缠回乡。
因为他当初雇佣的人大半都是外地脚夫,没本地家眷的羁绊,所以遣散起来还是很容易的。处理完这批人后,他才有空看了一下从前天晚上那里得来的那个茅清山仙根体修士身上得来的储物石盒,里面的东西没什么让他惊喜的,不过让他了解到更多茅清山和巨车堂联合的内幕。
他把这些东西收好,想了一下,将库存中剩下的大概二千多两银子,挑出五百两备用,其他的按以前从李楷凌那里查问到的本地被害人情况,分成了好几份,然后等天黑之后,慢慢潜入这些人家的院子或房间,把银子放下便走。
这样忙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事情才处理完毕。
从现在开始,他必须隐藏踪迹,在这里等待大概三至五天,看邝灵杰会不会回来。如果不回来的话,就跑一趟那边的传送点,还不见人的话,就只好回南柔国等他了。
等了两天,没发现邝灵杰回来,天上却开始下雪了。初时还不算大,后来密密麻麻,慢慢将地上的房屋、道路、树木,都铺上了一层白。
这一年又要过去了,离五行火灵气汇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