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成不敢耽搁，紧跟着迈了进去，只觉得视野中渐渐变暗，却没有暗到什么也瞧不见，正觉得朦朦胧胧，光线忽然又渐渐明亮起来，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清楚，却已是另一片天地。
光亮由强到弱，再由弱到强，整个变化过程非常缓慢柔和，眼睛没有任何不适，但是在感觉上所用的时间却极短，真是妙不可言。
关成先是打量了一下面前和左右，发现置身于一片小树林中，回头去看那黑洞，瞧见黑洞缓缓收缩，最终消失。
王老爹说道：“走吧。出了这片树林，就是大路，离城门不算太远。”
不多时，一老一少走出树林，来到大路旁边，关成回头看了一眼这片树林，多年过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关成想起了几年前曾在这里捡过柴禾，跟着便想起了程叔，不免伤感。
便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不疾不徐地靠近，关成循声望去，见到一辆平板车自西而来，赶车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张方脸，皮肤黑黄，下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胡茬子也没有。
王老爹对关成笑道：“这可好了，咱们最好能搭上这辆车，那就省了很多力气。”
说完，站在路边，盯着那辆马车。
车到近处，赶车人眼珠微斜，目光朝他二人扫来。
王老爹露出善意的笑容，说道：“小伙子，我们想进城，走路走得累了，两文钱搭一下你的车行么？”
赶车人脑袋微仰，有些诧异，随即笑道：“搭个车而已，什么钱不钱的。”
手拉马缰，朝前“吁——”一声唤住牲口，又转头向王老爹说道：“上来吧。”
王老爹双手拱了拱，笑道：“多谢你了。”
老少二人一左一右，各自侧身坐在车板两边，马车重新上路。
赶车人向左拧身，回头看了王老爹一眼，又转向前方继续看路，问道：“大叔，您这是从哪来啊？”
王老爹说道：“我是老油庄的。”
“老油庄。”赶车人嘴里轻声念叨了一遍，又说，“离这不远，不过要是走着来，也得将近一个时辰吧，你们可起得够早的。”
王老爹说道：“可不是么？都是这小子，一直吵着要进城里玩，我们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
“哈哈……”赶车人爽朗地笑了笑，“这孩子是你的小孙子么？”
“不是，是邻居家的小子，跟我最好，总到我家里来玩，帮我干活，勤快着呢。我呀，没儿没女，孤零零一个，全靠这小子帮手。”
“哎哟，那这孩子可是不错。”赶车人说着，又向右回头，看了看关成，赞许地笑了笑。
关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地面。赶车人又善意地笑了笑，转过头继续赶车。
王老爹问道：“小伙子，怎么称呼啊？”
赶车人说道：“我姓霍，您叫我霍九就行。”
王老爹道：“霍家坪的人啊？”
“是。”
“那离这里可不近，你起得可也不晚。”
“哈哈，是啊，我也是天刚刚泛白的时候就动身了。家里开了个杂货铺，我早点来早点回去，不然婆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嗯，你可真是个勤快人。”
“唉，大家都是一样，挣几个辛苦钱，不肯干活哪来的饭吃。”
“说的是，哈哈。”
关成听到杂货铺三字，抬起头望向霍九的背影。肩膀宽阔，身材魁梧结实，谈笑爽快大方，勤劳肯干，心地仁善，瞧着瞧着，程叔的背景依稀浮现在眼前，与霍九重合。
关成眼眶发热，紧紧地抿住嘴唇，泪水中，也看不清霍九的背影究竟是什么样，程叔的影子反倒更加清晰。
但是幻影终归是幻影，程叔不会再回来。关成别过头，用力地眨着眼睛，不愿意让眼泪流下。
王老爹向关成瞥了一眼，又继续和霍九闲谈。霍九是个健谈的人，王老爹说上几句话，就会引来他滔滔不绝的一长段，晨间的道路虽然寂静冷清，但是这辆小小马车上却十分热闹。
不多时到了县城，霍九问王老爹要去什么地方，顺路的话就再搭他们一程，王老爹说要带孩子随便在城里逛逛，不必劳烦，双方就此分别。
城墙内是一大片空地，路边有间茶棚，卖些包子米粥咸菜，专供进出城门的路人食用，茶棚外摆了一长串的桌子凳子。
时间尚早，行人很少，茶棚的生意也很冷清，两人过去找张桌子坐了，要了包子米粥，吃过早饭之后，朝着城中心而去。
县城里用石板铺就的宽阔马路，比起老油庄的沙石路要平坦得多，大清早的没什么行人，视线顺着街道遥遥望去，晨雾遮住了尽头。
街道两旁的建筑，或砖瓦砌筑，或木材搭建，参差不齐，高矮不一，色彩各异，沿着大路排列向远处，渐渐变淡，隐藏在雾里。
几年了，县城一直没什么变化。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次，每一次来都是帮程叔进货，坐着程叔的马车，和王老爹进城还是第一次。关成转头看了一眼身边脊背挺拔的老人，对于他所使用的可以恢复年轻的法术还感到惊异和好奇。
走了一会，王老爹忽然站住，指着一间开门的店铺说道：“这有一家，进去看看。”
二人进了店门，看到柜台后东墙货架上摆放着白绸、扎花、蜡烛、牌位，靠西墙立着很多纸人。
店老板看到有客人上门，立刻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似乎是考虑到光顾本店的客人不会有什么好心情，没有笑脸相迎，而是恭敬中带着几分庄重。
王老爹说了要买的东西，店老板随听随动，从货架上搬取货物。
就在店老板转过身的功夫，王老爹右手一抬，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大口袋。关成一直在他身旁，看到他手里忽然出现这么大一个家伙，吃惊不小，瞪圆了眼睛在他身上打量，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布口袋，想不明白这东西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时，店老板刚好将两捆蜡烛拿下来，回转身放在柜台上。
王老爹将布口袋递向关成，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回去再问吧，一会你把东西好好装在这里面。”
“是。”关成会意，心想这应该又是什么法术，不方便让普通人看见，于是接过口袋，等店老板将所有要买的东西放到柜台上，查点无误之后，便将其小心地收入袋中。
付过了钱，二人被恭恭敬敬地送出门外。
刚在路边站好，就看到左侧有两个人影靠近，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