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我始终不明白,堂堂太子,胤朝排行第二的BOSS(第一自然是皇帝老头),为何会突然招一个烟花女子(还有我这个琴师)入府。难道真是因为他过于荒淫?
胤朝皇室姓叶,十八年前夺前朝元氏天下,定都江宁,年号清元。清元帝叶千寻青年时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称帝后却日渐昏庸,惹得百姓怨声载道。世称其暴虐不下于前曌朝末代帝王元剡。叶千寻膝下有六子,二皇子叶无殇为皇后莫氏所出,被立为太子。按惯例,太子应在京城内建府,可清元帝猜忌太子,命其移居杭州,非诏不得入京。叶无殇因此日渐沉迷于酒色之中。
这是我从星晦记忆中搜罗出的太子背景,连同太子他这尊大神为何让我们入府表演的问题,这些东西纠结了我一夜。
想想,真是杯具,来古代八天,竟有两天晚上是彻夜不眠,长此以往,星晦的这副好皮相,早晚得让我毁了,囧。
顶着一对熊猫眼,我着实让大清早来找我的漪蕖“惊艳”了一把。
漪蕖斜倚门框,从不离手的团扇遮了唇角笑纹,“想不到庄公子也有如此有失形象的时候。”微微眯眼,她神态慵懒如猫,看得我额角青筋隐现。
笑吧笑吧,笑不死你!
勉强压住心头火气,我问道:“不知漪蕖姑娘清早来此,有何贵干?”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眼前这位就是腹黑女王来的。昨晚,她总有意无意地替我和星晦解围,我实在看不穿她的心思。按理说,有人邀琴师一见,她应不会拒绝才是……我狐疑地望着她,心思百转千回。
她眼珠一转,向我靠来,我闪避不及,被她扑个正着。漪蕖如无尾熊般挂在我身上,轻轻在我耳侧吹了口气,引得我一阵轻颤,竟然忘记了逃开。
我黑线,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好吧,今天我亲身体验到了。这个女人,莫非是哪个山头的千年狐狸修成精了?
漪蕖一把捉住我手腕,娇笑道:“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么,庄公子?”她眼中精光一闪,凑到我耳侧,压低声音道:“或者,该称你为星晦大阁主?”
我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面上却强作镇定,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说那个暗月阁阁主?我和他不熟,你认错人了吧?”暗自哀叹,不会这么巧吧,我竟然自投罗网?
漪蕖放开我的手腕,转而挑上我下巴,啧啧赞道:“如此绝世姿容,我如何会认错?更何况…”她媚眼如丝,仿若能魅惑苍生,“刚才我提及星晦时,你的腕脉滞了一刹那。”
我一震,余光瞥见回廊那头星晦“承认吧”的眼神,不再辩白,笑道:“你待如何?绑了我送到飒然山庄?”既然星晦让我承认,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漪蕖眼波流转,故作惊讶状,“哎呀,这都被看出来了?听闻大阁主您的人头可值不少钱呢!”
我斜睨她,似笑非笑,“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这楼中的姑娘们,可没有一个被逼良为娼,全都是想来想走就走的。”我好笑地打量她,“试问,如此一个老鸨,又怎会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贪婪之辈?”昨日换好衣服,见星晦只是因为多日水米未进而脱力,让她好好休息后,我便在“琴知楼”中走了一遭,出卖了一下“色相”,多少收集了点有用的信息。
漪蕖横我一眼,玩笑道:“那可不一定啊,或许我因为这许多人的吃穿用度,手头紧呢?我把大阁主您给卖了,可值不少钱呢。”
我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这漪蕖,摆明了在逗我呢。见我笑了,漪蕖便不再捉弄我,敛了笑意,肃容道:“晚上太子府之行,你们怎么办?”
我苦笑,避而不答。望了眼回廊对面的星晦,示意她过来。
“漪蕖妹妹,你就别问了,我们有自己打算的。”星晦淡淡道。妹妹?不过一会没见,这两位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不知漪蕖若是晓得“雪初”才是真正的星晦,会不会郁闷的吐血。我摸着下巴,玩味的看着两人。
漪蕖蹙眉,“那么说,你们不用我帮忙了?我可是会易容的~”尾音上挑,她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
我沉吟,有易容之术固然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但……漪蕖究竟归属于哪方势力?可信度,很值得怀疑。
星晦和我交换了个眼神,“即是如此,便有劳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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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蕖自去准备易容用具,星晦则随我回房。
“你确定她可信?”我大咧咧拉星晦坐下,望着她挑眉问道。
星晦端起茶盏,撇去浮沫,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她昨日已经与我说了,白苍澜是她仇人,据我看,此事不像有假。”
“那太子……”纠结啊,这尊大神不请自来,天知道会捅下多大漏子!
星晦指尖抚着杯盏,轻勾唇角,眸色深沉,“还记得昨日邀你相见的那人么?我观其打扮,倒像是家仆。”
我恍然,捶掌恨道:“定是昨日苏堤上,我不慎露了形迹,让他尾随到了琴知楼。”难怪昨天我觉得有道目光黏在背上。
星晦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嗜血神色,让我暗自心惊。“你……怕死么?”
我悄悄攥紧了衣襟,苦笑,“怕或不怕,命到了,总是要死的。老天又不会因为你怕,就饶你一命。”
星晦颔首,“今晚到了地方,你尽量少言,一切有我。太子此人,外人看来心胸不算狭隘,他只是不得皇上宠信,有些消沉罢了。我倒觉得,此人城府颇深,以前的荒淫,只是做戏而已。”她望着我,笑容染上几分安慰的意味,“有我在这,不会让你出事的……虽然现在,我只是女子之身。”
我怔怔地,被她眸中的决然所惑。忽然想起,有个人说过与他几乎一样的话。
“你不用担忧,我既然救你,必会护你周全。”那天,饭桌之上,秦忆情如是说。次日,我安然无恙,他却顶着我的面容陷入了重重包围……
眼眶有点涩涩的,我仰起头,用力呼吸,然后,对着星晦用力点点头。
“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盯着她的墨瞳,郑重道。我真的不想,再有人为我牺牲什么。
星晦轻佻一笑,“你是心痛自己的身子了吧?”见我怒视她,她敛了笑意,摆摆手,“你放宽心,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容易,额,挂掉。”为了缓和气氛,她引用了一个现代词,唇角又习惯性的扬起弧度。我却看见了,他眼中浓浓的自嘲之色。
左眼隐隐抽动,我突然没那么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