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风涟会觉得白天和夜晚的自己是不太一样的，或者说，晚上的她稍微容易冲动一点，经常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比如现在，她又有这种感觉了。
在这个曙光微露，他们一行人决定提早出发的清晨，风涟被冻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纳菲斯翠绿的双眸。
不对劲啊。刚醒过来，风涟的大脑还没有开始转动，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愣了一会儿，纳菲斯也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
“……”
她的一只手和纳菲斯的手握在一起，另一只手摆在他的头上，放在床沿的脑袋正对着纳菲斯的脑袋。
风涟终于开始清醒了，就算是迟钝如她，也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不妙。这种状况该怎么解释？她昨天晚上睡不着觉，趁着没人发现夜闯了纳菲斯的房间，在他昏睡不醒没有防备的时候，拉了他的小手，还摸了他的头发，然后就这样看着他的脸睡了一晚上？
真是糟糕啊！真是太糟糕了！这简直就像是夜袭的变态一样啊！
“……”
“……你看到的是幻觉，其实我并不存在于这里。”风涟缓缓抽回手，站了起来正色说着，“你还没有醒过来，等我离开之后你才会真正清醒。”
“……”
纳菲斯默默看着风涟，看她严肃地板着脸，轻手轻脚地向门口走去，打开门，然后迅速消失掉。
她竟然说这是幻觉，居然装傻到这种程度……纳菲斯无语地将手伸到自己面前打量着，昨天晚上第一次，夜夜出现的令人焦躁的噩梦，在中途就中断了，是因为她吗？
早上的时候，一群人早早地起来吃早点。米兰达张望着从二楼走下来，望见已经坐在餐桌前的风涟时突然一惊：“咦？莉安，你已经在这里了呀，我刚才去你的房间时还找不到你呢！”
“嗯，我一早就起来晨练了。”风涟微笑了一下，表情异常镇定。
团长听到了，还夸赞了风涟几句。只有纳菲斯，微微向她的方向瞟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吃饭。
上午，由商会提供的北部王国通行证明终于到达了弗雷德手中，终于，弗兰商队在黑麦酒佣兵团的护送下，由国境线向北部王国的腹地进发。载着大小货物的一共四辆马车排成整齐的一队，由黑铁堡的侧门离开。
他们选择了一条并不是太热闹的商道，从这个方向再走十天，沿途经过2个小镇，就能到达北部阿什山脉。
出城门之前，纳菲斯听见一阵急促的鼓声在远远的街角响起，他回头一看，马戏团的大马车正巧经过，打扮滑稽的小丑站在高高的车顶向四周的人鞠躬。尽管距离是那么远，远到纳菲斯都无法分辨清小丑的五官，但是他能确定，那个小丑在向他的方向鞠了一个躬之后，绽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能听见，那未曾传递到他耳中的声音：纳菲斯，愿你一路顺风。
前路漫长，从这里的黑铁堡开始，短暂汇合的两股溪流最终分开，各自汇入时局澎湃的江河，静静流在深处。
而被他们当成避难所的北部王国，也并非表面上的一派祥和，风平浪静。此时年迈的老国王病重，王国的权力正待交接，但是唯一的问题是，老国王并没有留下有资格继承王位的王子。几股势力对即将失去主人的王位虎视眈眈，不安被藏在了节日欢庆的表象之下，在大半个月的热闹与喜悦之后，北国王国将会迎来自己的剧变。
四辆马车在结冰的路面上颠簸，这个世界将被混乱所笼罩，行进的旅人们一脚踏入了未知的未来。
“阿嚏……阿嚏！”
风涟蔫蔫地坐在一辆马车的车板上，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到现在，她的精神越来越差。
同样身为病人的纳菲斯披着麻布披风，坐在这辆马车的前座上，他从腰间解下了水壶递给风涟。
“谢谢。”风涟接过喝了几口，觉得还不够，又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
纳菲斯看到她不太正常的脸色，挑眉问道：“你不会是……也发烧了吧？”
“嗯？”风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应该不会吧。”
纳菲斯看了她几秒，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拖着她的下巴把她拉近，两个人的额头在成堆的货物之上撞到了一起。纳菲斯说道：“这不是比我的体温还要高吗？”
“是、是嘛，不要紧的。”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纳菲斯过长的睫毛和眼睛，风涟想起早上的事情，忍不住结巴了一下。
纳菲斯弯起嘴角，轻声一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我看到了一些幻觉。我觉得任谁在这种季节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一晚都会发烧的。”
“……”风涟抿了抿嘴，偷偷看了纳菲斯几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快说。”
“……我、我不是变态。”
“……”
“我真的只是去看看你醒没醒而已，后来……”
“噗！”纳菲斯再也忍不住，撑着额头笑起来：“哈哈哈……”
“喂……”
“是，是。你不是变态，哈哈。”纳菲斯双手抱胸，盯着风涟摇了摇头。其实昨天是怎么回事他都可以想象出来，基本上，按照风涟的性格，在自己昏倒之后，她肯定是来看了看的。尽管睡着了，纳菲斯还是知道自己在睡梦中拉住了谁。她大概是怕把自己吵醒，所以就那样坐在地上睡了。
风涟一向性格直率，从没有把自己当淑女。纳菲斯知道这一点，也没有把风涟看做异性。
不过不管怎么说，风涟的反应实在是太有趣。纳菲斯笑着拉起她，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然后解开披风往两人身上一披，然后拍了拍风涟的脑袋，说：“既然都是病人，就先请互相关照了。”
“……好吧。”
只是两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佣兵团众人都看呆了。
团长拍了拍卡特的肩膀，问道：“唷！卡德，你的妹妹什么时候已经和商队的小少爷在一起了？”
卡特黑着脸没有回答。
光头战士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感叹道：“长得好看就是吃香啊，你看那小少爷身边的小姑娘都是倒贴的，他娘的老子什么时候也能走走桃花运！”
团长啐了他一口：“得了吧，就你这张狗脸！”
光头一瞪眼：“总不见得会比你这一条大刀疤差吧！”
佣兵团的几个人热热闹闹地笑骂起来。弗雷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去插几句。
卡特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悄悄退了几步，走在了弗雷德身侧。他问道：“弗兰阁下，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唔……我们选的虽然是不那么热闹的商道，但是在这个时候也不至于这么冷清。这可是凛冬节，可是我们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久，为什么半个人都没有遇到过？”
卡特皱起眉前后望了望，在被白雪覆盖的原野中，的确只有他们一个商队，孤零零地在商道上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