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回到上一个路口?”
弗雷德摇了摇头:“天黑之前我们回不到上个路口,今天已经来不及了,我们没有必要在晚上赶路。再走一会儿就能到达距离黑铁堡最近的枫岭镇,我们可以先到那里休息一个晚上,打听打听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返回。”
“也好。”卡特望了望坐在马车上的米兰达,现在她在这里,他不想冒险。
商队继续缓缓前进,路面上的积雪被车轮压出一条辙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从纳菲斯的角度来看如今的世界,有了太阳神支持的神圣帝国正在创造一个飞速壮大的奇迹。虽然北部王国并不信仰太阳神,但是宗教不等同于政治,一旦他的行踪暴露,只要北部的王稍微想改善一下与神圣帝国的关系,他的人头就会被装进宝石镶嵌的箱子里,送到神圣帝国的王座厅。
很多在乌鲁那格之夜前并不知晓的事情也渐渐清晰起来:自从米伦贝尔被大主教带来格雷特开始,他就已经在密谋颠覆整个王国了。当时他才不到十岁,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驱使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纳菲斯并不知道,而一个孤身的孩子是如何把根须布满格雷特的上层,很多细节也随着米伦贝尔本人的死去而无从知晓了。
现在为众人所知的是,比特拉弥拉是第一个站到他那一边的家族,在坎布尔大赛之前,国王对军队的掌控就已经被架空。塔斯国王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当时并没有想到五大家族已经有大半都已背叛,而相信了卡库斯的谏言。米伦贝尔藏得很深,深到十几年都没有露出端倪。
米伦贝尔还拉拢了帝国境内其他的贵族领主,以及辉血王国,巴伐公国,其他周边小国的势力。趁着坎布尔大赛的盛况都聚集到了帝都堪萨斯的周边。
堪萨斯沦陷当夜,所有联络到一起的势力共同发难,原本负责守卫帝都上空的狮鹫骑士队第一个亮出了剑锋,一桶桶的火油从上空降下,火焰随后腾起。而对帝国忠诚的学士们,连同一个魔法塔,被米伦贝尔的月见祭司和雇佣的杀手全部暗杀。堪萨斯城中其余未投靠米伦贝尔的贵族被灭族,连小婴儿都没能幸免。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米伦贝尔最后会在乌鲁那格的黎明里,消失在天空之中。他所统率的圣白军失去统领,最后的便宜是被辉血王国占的。辉血王国全灭了格雷特帝国最后的后援,也灭绝了它最后的希望。在战后,辉血王国全部吸收了乌鲁那格的战俘,因此这些人也免去了落在圣白军手中最后被屠城的命运。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北部王国,冬季的白天异常短。
纳菲斯搓了搓发冷的手,如果不想办法变强,建立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他,和他身边的人的性命会和这里的白天一样短。
从这里已经稍稍能看到前面的城镇中央的钟楼,再走不久,他们就能到达那个小镇了。
一片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落到风涟的脸上,瞬间就融化了。天没有太黑,看样子不会是一场大雪。风涟的头很痛,身上忽冷忽热,连话都懒得讲了,她无力地缩在纳菲斯的披风里面,直直盯着前方的路面,只希望能快点到达那个小镇,在壁炉前喝点热汤。但是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前方的路面上多出了点奇怪的东西。
“咦……弗兰阁下!”
风涟在最前面的马车上叫了一声。弗雷德听出她声音里的迟疑和不确定,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一走:“哦,出了什么事,莉安?”
“这条路,这条路有点不对劲!”风涟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指了指前方,“从前面开始,路面上有很多奇怪的符号!”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众人确实看到了,不止路边,连商道的正中都被用淡绿色的粉末撒上了符号。从前面一段路,一直到小镇的门口,似乎都有这样印记。
一个个八角的淡绿符号密密麻麻地互相重叠着,他们看不到城镇门口有活动的人影,整个小镇就像空了一样。这种场景太过诡异,商队停了下来不再前进,佣兵团中最熟悉符号学的初级召唤师老熊和初级弓箭手驼子一起跑上前去察看。
老熊刚走了没几步就认出了地面上的符号,他暗骂一声,说:“这是凛冬神的教符!”
“凛冬神的教符?”这种符号很常见,北部王国每一个凛冬神神庙的大门上都有,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以这样密集的程度将它画在城镇门口的。
驼子沾了些粉末凑近鼻子闻了闻,又皱起眉来舔了一口,这才辨别出里面的东西:“提拉草的粉末混上了白面,这是……天呐,这是驱邪用的!”
“驱邪?”卡特跟上来,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弗雷德踱了过来,蹲下盯着地面端详了一会儿,慢慢开口:“这里的符号画上不到一周。我得知这条商道的存在是上个月的事情,如果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是在这半个月里发生的。是什么事能让这座镇子的居民如此害怕,甚至在路上画满凛冬神的教符?”
枫岭镇居民的不安与恐惧透过地面上的教符传递给了这几个外乡人,他们抬头望向城镇的方向,更多的雪花缓缓从空中飘落。
突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寂静的小镇突然骚动起来。有几个人迅速地蹿到了城镇门口,想要把大门放下,就在此时,他们看到了停在商道上的商人和佣兵。那几个镇民没有想到还会有人使用这条商道,愣了一下,随即冲他们用力地挥起手来。
“他们是在让我们过去。”驼子视力最好,他看到了那些人的动作,转头询问商队老板弗雷德的意见,“我们要过去吗?”
弗雷德摸着下巴,做了决定:“嗯,我们进城。”
门口的镇民把手挥地越来越快,一种无形的焦急随着雪花降了下来,卡特招呼了还在后面的几个人,匆匆踏过地面的符咒往前跑去。
光头还想要把马车一道赶过去,但这时已经有等不及的镇民冲了出来催促他们:“快快!外乡人!不要管那些货物了!快进来,我们马上就要把大门关上了!快!”
光头不甘心地看了几眼马车,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连发着烧的风涟和纳菲斯都远远地甩开了他。光头骂了一声,赶紧追了过去。
几个人前脚刚刚踏进小镇,身后的大门就被哐啷一声放下,镇中的几个男人立即把安了铁刺的木栅推近大门。
男人中的一个长者推完栅栏转身就跑,其他人也跟在他身后逃跑,就像在急于躲避什么东西一样。那个长者冲着弗雷德一行人吼道:“这条商道已经不能用了!你们难道没有看见路口路标上贴的告示吗?”
“告示?!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弗雷德心中暗骂,看样子这个男人所说的告示是被某个过路人给撕去了。现在这种状况,要么这个城镇庆祝凛冬节的方式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要么就是这里出了什么很邪门的事情。而前者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因为撕了一张告示害得他们一行人闯入这样一个怪异的小镇,有纳菲斯价值200万金的脑袋,他们本身就已经麻烦不断,不用再多生事端了。损人利己是一回事,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是弗雷德最讨厌的,下次要是看见乱撕告示的人一定剁手。
“唉!你们跟我来!赶快!”长者在前面带路,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他们这一群人一头闯入了镇中最大的建筑——凛冬神的神庙。
神庙中还聚集了很多人,把大厅都挤满了。看这架势,似乎所有的镇民都集中到了这里。他们并没有最先注意这几张生面孔,反而急匆匆地关上了神庙的大门,然后架上了一条木棍撑住门。
长者这才停了下来,他抹掉额头上的汗,严肃地看着那几个外来者说道:“你们不该到这里来,这里被诅咒了!”
“诅咒?”
“是的,诅咒。”长者在台阶上坐下,叹了口气,“我是这里的镇长。差不多十天前,这个小镇的晚上开始变得怪异,每个晚上,这里都会下雪,不……这不是雪,这是……这是你们从没看见过的。”
团长越听越疑惑,雪还能是什么?他们这一个镇子就被几场雪吓得全部缩到了神庙里?他一屁股坐到了镇长的对面,问道:“那是什么?”
镇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在天上的时候还是白白的雪,但是落到地上之后……它就会融化,变红,变得粘稠,简直、简直就像是鲜血一样!每晚都是这样,到了后半夜,整个镇子就会淌满了血,这些血会顺着门缝流到人们的家中,还会扭动冒泡,简直就像有生命的东西一样!”
“还有这种事?!”
“不止是这样!”镇长痛苦地捂住了脸:“噢,还不止是这样,每个晚上都会有东西到这里来!”
听到镇长的话,有些镇民支持不住,互相靠在一起,低声哭泣起来。
驼子胆子小,已经被这个场面吓到了,他颤声问道:“什、什么东西?”
“邪恶的东西!”
这个时候,神庙的大门轻轻响了一声,这轻而脆的一声响动立即让整个大厅噤声,诡异的寂静和恐慌立即蔓延,镇民们抱在一起,哆嗦着呜咽祷告。
镇长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开大门:“我的天神,伟大的凛冬神啊!为什么要让我们遭受此等折磨呢!”
商队和佣兵团不知所措地挤到一起,所有的眼睛都向着那扇木质雕花的大门望去。
渐渐地,有尖利的声音开始从木门的另一面发出,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嚎叫声一样,刺耳可怖。